第15卷 终物语(上) 第一话 扇·公式 009(第9/17页)
但是,老仓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似乎还坚持继续这「确定犯人」的游戏。
「那么,接下来就对考试题目的具体内容进行验证吧。关于复习会上解答过的题目和考试中出现的题目之间究竟有多少重合的部分,我们会可以通过全体参加者的证言来逐步进行特定。」
然后继续特定犯人。在结果确定之前,不让任何人走出教室。
015
「……最后特定到了吗?不,我不是说犯人,是说那个——考题中的重合的题目。」
「不,毕竟那都是一个礼拜前的事了,如果能做到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工夫。参加者们的记忆也变得相当暧昧,根本无法做到准确的特定。」
那是在毫无成果的学级会上最没有意义的会议部分——尤其是对没有参加复习会的人来说,那只是一段让人感到郁闷的时间。
小扇也点头说「我想也是啦」。
「不过话虽如此,复习会的成果得到了反映是毫无疑问的吧?因为复习过大量的内容,刚好碰到了考试里出的题目?」
「啊,嗯。说的具体一点,小题目就不说了,主要是大题目方面——其中有三道难度特别高的题目,经过验证,参加者们几乎全都答对了,而不参加者往往错的就是这三道题。我记得分别是极限、不定积分和概率分布的题目。」
「……极限、不定积分和概率分布什么的,一年级的时候有学过吗?那个我想应该是属于数Ⅲ和数C的内容耶……」
「刚转学过来的小扇可能对这个不怎么了解啦。直江津高中的课程安排就是这么乱来的。从一年级开始就根据面向升学考试的独自方针来设计考题了——非但如此,期中考试的时候还出现了大学才会碰到的高等数学题目啊。当然那也是上课的时候讲过的内容,懂得解答的人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就像阿良良木学长那样吗。」
「……嗯。」
不知不觉间好像变成我在自夸了。我其实并没有对自己特别擅长数学这一点感到自豪什么的……但是毕竟没有做过太大的努力,要说谦虚话也有点难办。听人家这么说,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投机取巧的事,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就那三道题目来说,复习会上似乎确实是做过相似题……但是却没有办法特定出是谁拿出来的题目。」
严格来说会议上其实也举出了好几名嫌疑人,但只要本人开口否定,那就变成毫无证据的发言了。否定,或者是保持沉默。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谁都不愿意说出那种会增大自己嫌疑的话吧——学级会仪就是从这里开始进入混乱状态的。无能的议长根本不可能具备制止这个倾向的能力。
「参加复习会的十九人,因为是互相教彼此不懂的部分和考试中有可能出的问题,所以并没有规定谁当老师谁当学生——不过要勉强说的话,掌握复习会主导权的主要有六人。」
「是六人吗。」
「嗯,首先是发起人的老仓,还有专门为她提供支持的副班长周井,积极性强的激坂,喜欢教人的趣泽,大姐气质的菱形,以及曾经当过学生会长的冰熊——这六人主要是担当『教导者』的一方。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就算不参加复习会也应该可以拿到好成绩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大家都认为他们最可疑。」
不过这六人的共通点,除了脑子聪明之外,同时也具有爱关照别人的特性——即使是老仓也一样,她尽管有很强的支配倾向,但是一个打心底里轻视他人的人根本不可能发起这样的复习会。当然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自我显示欲般的想法,即使是其他的五人,或许也只是出于一种附带条件的善意——但是如果这种善意被当成嫌疑的根据,那当然是无法让人接受的。
「而且中途还出现了明显是说谎的互相庇护的证言——要对这些说法逐一否定也同样是议长的工作。而且还是在明知道对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不得不这样做,所以也不是什么好受的工作。」
「来自善意的谎言比来自恶意的真相更难对付——是这样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在复习会解答过而没有出现在试卷中的题目好像也不少……反而是考题中出现的小题目和中题目是复习会上没有做过的——考虑到这些因素,我觉得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偶然呢。」
「偶然……吗。嗯,的确也可以用这个途径来解决呢——但是,你们却没有选择这条路。」
小扇笑眯眯地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如果光看她这个姿势,恐怕会搞不清究竟是我在对她说故事,还是她在对我说故事。会不会是我以为在说自己的故事,实际上却只是在听小扇说故事呢——我不禁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不过当然不是了。那是我的故事——这里也是我的教室。保持着那天放学后的状态被紧紧关注的教室——是各种各样的思念被封印、被封存起来的地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吗——被迫站在那些丑陋的争吵、永无休止的议论和对话的正中央,阿良良木学长一下子就对人类这种生物产生了厌恶感吧。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些来自善意庇护和互相推责任的争论,你就对人类感到绝望——然后丧失了公正和善良的基准,得出了『不需要朋友』的结论。由于看到了那么多因为交朋友而降低了自身强度的同班同学,你的心中就形成了阴影——是这样的吧。」
「……不是的。」
「哎呀。」
对于我的否定,小扇发出了似乎很意外的声音——脸上是一副讶异的表情。当然,小扇毕竟是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男人的侄女,她究竟怀着多大的确信做出刚才的那番推理,我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反而那样做应该才是最好的。我本来在议论的阶段就应该对人类绝望了——但是,那时候的我,内心某处也还是相信着公正和真相的存在。或者说我真的是太年轻了吧——」
太年轻了。这并不是十八岁的人想起十六岁时的事情该说的话——那么是不是应该换成太幼稚呢?
「——当时,我反而是产生了某种漠然的喜悦感。」
「喜悦?」
「有的人互相庇护、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荒唐的会议,有的人说也许自己是犯人——或者说,即使是为了洗脱嫌疑而召开这个会议的老仓,她的想法也是完全没错的——虽然我这么说你也可能无法理解,可能听起来不过是一种逞强的借口——」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下来——对于是不是该把这句话说出口,我感到有点犹豫。但是——我必须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那就等于在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