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三 · 槐 西 杂 志 三(第25/30页)
乙难道是真想杀人吗?只是世故太深,趋利避害的心机过于巧妙罢了。可是害怕小的怨恨,却招致大的怨恨;担心一个人怨恨,却招致两个人都怨恨。结果害死了人,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他的巧妙又在哪里呢?所以说,不是极其聪明的人,不会做出极其糊涂的事。

窦东皋前辈言:前任浙江学政时,署中一小儿,恒往来供给使。以为役夫之子弟,不为怪也。后遣移一物,对曰:“不能。”异而询之,始自言为前学使之僮,殁而魂留于是也。盖有形无质,故能传语而不能举物,于事理为近。然则古书所载,鬼所能为,与生人无异者,又何说欤?
注释
学政:官名。“提督学政”的简称,也称“督学使者”。清代中叶以后置派侍郎、京堂、翰林、科道及部属等官由进士出身的,任此官,前往各省按期至所属府、厅考试童生及生员,任期三年。任此官者,无论本人官阶大小,均与督府平行。
译文
窦东皋前辈说:从前他任浙江学政的时候,官衙里有个孩子,经常来来往往听他使唤。他以为是哪个役夫的子弟,也没有很在意。后来,让这个孩子搬一件东西,他回答说:“搬不动。”窦东皋很奇怪,问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才说,本来是前学使的书僮,死后魂留在这里。原来鬼魂有形象而无质地,所以能够跑腿传话,而不能搬东西,这种说法倒是合乎情理。但是古书上记载,鬼能做到的事情和活人没有差别,这又如何解释呢?

特纳格尔为唐金满县地,尚有残碑。吉木萨有唐北庭都护府故城,则李卫公所筑也
。周四十里,皆以土墼垒成
;每墼厚一尺,阔一尺五六寸,长二尺七八寸。旧瓦亦广尺馀,长一尺五六寸。城中一寺已圮尽,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犹高七八尺。铁钟一,高出人头,四围皆有铭,锈涩模糊,一字不可辨识。惟刮视字棱,相其波磔,似是八分书耳。城中皆黑煤,掘一二尺乃见土。额鲁特云:“此城昔以火攻陷,四面炮台,即攻城时所筑。”其为何代何人,则不能言之。盖在准噶尔前矣。城东南山冈上一小城,与大城若相犄角。额鲁特云:“以此一城阻碍,攻之不克,乃以炮攻也。”
庚寅冬,乌鲁木齐提督标增设后营,余与永馀斋名庆,时为迪化城督粮道,后官至湖北布政使。奉檄筹画驻兵地。万山丛杂,议数日未定。余谓馀斋曰:“李卫公相度地形,定胜我辈。其所建城必要隘,盍因之乎?”馀斋以为然,议乃定,即今古城营也。名破城,大学士温公为改此名。其城望之似孤悬,然山中千蹊万径,其出也必过此城,乃知古人真不可及矣。褚筠心学士修《西域图志》时
,就访古迹,偶忘语此。今附识之。
注释
北庭都护府:武周长安二年(702),武则天于庭州置北庭都护府(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取代金山都护府,管理西突厥故地,仍隶属于安西都护府。景云二年(711),北庭都护府升为大都护府,由大都护正二品(后升为从一品)管理。与安西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
李卫公:即李靖(571—649),字药师,隋末唐初将领,是唐朝文武兼备的著名军事家。后封卫国公,世称“李卫公”。
土墼(jī):土坯。
庚寅:乾隆三十五年(1770)。
《西域图志》:清代官修地方志之一。全称《钦定皇舆西域图志》,五十二卷。由于收集了有关史籍、清代西域军营奏章和地方大吏的文告等资料,并且进行了实地测量和调查,故《西域图志》内容周详,文章质实,是研究中国汉代至清代前期新疆地区的一部很重要的历史地理文献。
译文
特纳格尔在唐代时属金满县管辖,现在还有残存的唐碑。吉木萨有唐代北庭都护府的城址,是卫公李靖建筑的。城周长四十里,用土坯垒成;土坯厚一尺,宽一尺五六寸,长二尺七八寸。旧瓦也有一尺多宽,一尺五六寸长。城内有一座寺庙已经全部倒塌,石佛腰以下半截埋进土里,上半身还有七八尺高。一口铁钟有一人多高,四周都铸有铭文,锈蚀得模模糊糊,一个字也辨不清。只有刮去锈斑,根据字的笔画,看上去像是楷书。城里到处是黑乎乎的,挖地一二尺才能看见土。额鲁特人说:“这座城过去是用火攻陷的,四面的炮台就是攻城时修筑的。”这事发生在哪一代、是什么人,就说不清了。大约是在准噶尔部占领之前。城东南的山岗上有一个小城,和大城形成犄角之势。额鲁特人说:“因为有这个城的阻碍,城没能攻下来,于是就用炮攻。”
乾隆庚寅年冬天,乌鲁木齐提督指令在这一带增设后营,我和永馀斋名叫庆,当时迪化城的督粮道,后来官做到湖北布政使。奉命筹划驻兵扎营的地方。由于山重路杂,议论了几天也没定下来。我对永馀斋说:“李卫公勘察地形,肯定比我们强。他筑城的地方必是要塞,不如就在他造的地方扎营。”永馀斋也认为有道理,于是定议,这就是现在的古城营。本来叫“破城”,大学士温公改成现在的名称。这个城看上去好像很孤单,但山中千万条大小路径,都要经过这座小城,由此才知古人的才能真使人望尘莫及。学士褚筠心编修《西域图志》时,到这一带寻访古迹,我忘了告诉他这座小城。现在附记在此。

喀什噶尔山洞中,石壁劖平处有人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