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农试药(第8/15页)
方冀见阿茹娜大方自然,便笑道:“你不提我还不觉饿,一提到十八天没进食,立刻就饿了。”阿茹娜道:“方师父,您干么要睡那么久?睡得气息都没有,全身冰冷像是……像是死了。”傅翔也问道:“师父是在练什么龟息大法的功夫吗?”
方冀缓缓喝了一口羊奶,笑道:“都不是,师父在以身试药,学那神农氏呢。”说着又喝了一小口;他熟知医理,知道久未进食,绝不能猛然吃大量食物。
阿茹娜听他说“以身试药”,马上大感兴趣,忙问道:“方师父,您调制了新药,可以让人长睡不醒?”傅翔猛然记起《方冀药典》中夹了数页师父到南京后补写的方子,啊了一声道:“师父在试那什么‘三叠白’?”
方冀又喝了一小口羊奶,盘膝运气片刻,这才回答道:“不错。我根据医道药理,揣摩出可以利用‘三叠白’花制作长效麻醉的方子,但那毕竟是凭想像的。虽有人见过用在兔子身上有效,但用在人身上却未必有效,甚至有害也未可知。我在神农架苦等翔儿,却总是不见你归来,便思量何不把‘三叠白’配制成药,试它一试。岂知就在快要醒过来时,你们就到了。看来我这方子还算管用,我方才运气走了几周,没有发觉有啥不妥……”
傅翔暗忖道:“您的真气走了几百周天也不止了,看来师父对昏睡中发生的事完全不知。”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方才真气运走全身,您的内力有没有……有没有变化?我是问,有没有增进?”
方冀一怔,望了傅翔一眼,道:“没有变化呀?为何会增进?”傅翔听了,觉得十分困惑,经过方才两人内力合流运行,为何自己的内力大有突破,而师父却没有?他一时也想不通,便道:“我……我也不知道,待会再向师父请教……”方冀心知这个徒儿于武学之道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如此问必有原因,但一时之间要搞清楚的事太多,便也没有再问。
阿茹娜这时却插口道:“方师父,您长睡时气息脉搏皆无,身体冰凉,分明便如死尸,但面容气色却保持栩栩如生,关节也不僵硬。是以我猜,您那三叠白制成的药,主要是将生命运作的各种活动降到接近停止,但体内的真气却不受影响……”
方冀惊道:“原来阿茹娜姑娘精通医药之道,趁我睡死的时候,已经验过尸了。哈哈,改日倒要和姑娘好好切磋一番。”
方冀喝完了那碗羊奶,肚子才真正感觉到饿起来。阿茹娜把石室的存粮及此次带上山来的新补给,凑合材料做了一顿饭,还特别为方师父煮了一锅浓粥。傅翔这才将自己跌入少室山深谷的经过说了一遍。方冀也把他制作“手帆”空降山谷,却未能寻到傅翔的经过也说了;两相一对照,便知方冀落到此谷的时间,正是傅翔和阿茹娜躲在热井中做炙疗,而锦衣卫屠杀了谷中的蒙古人后离去不久。方冀在谷里见到那倒毙在血泊中的蒙古女医师,应该就是阿茹娜的娘了。
阿茹娜感伤之余,听到方师父用“手帆”下降到谷底,居然安然无恙,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便问制作那“手帆”的细节。方冀笑道:“方师父饿了十八天,醒来头一顿饭便是姑娘做给我吃的,看在这分上,我便将那‘手帆’的制图送给你吧。我事后把它的造型、尺寸和材料都做了不少改良。姑娘照着制一个,明年春天时,寻个高崖去踏青,别的姑娘放风筝,阿茹娜姑娘就从崖上飞下来,岂不是天女下凡,羡煞大家了?”
傅翔见师父和阿茹娜才见面没多久,谈起话来竟然妙趣横生,实是大出意料,心想:“师父可从来没这样跟我和芫儿说话。”不禁感到十分欣喜。
方冀“死”睡了十八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人,就是阿茹娜那张美丽的脸,从那一刹那起,他就对阿茹娜有了好感。后来见阿茹娜说话天真大方,又知她对蒙汉医药都有相当造诣,不免肯定有加。等到傅翔谈到在燕京城义诊济贫的事,又协助燕王妃训练紧急救伤人手,更是竖起大拇指称赞。最后听到她献策守城,动员妇女参与战斗,鼓舞士气,方冀觉得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当年明教的风范,便对阿茹娜更加欣赏,连声赞叹:“了不起,了不起啊!”
阿茹娜提了一壶新沏的花茶进来,听到方冀的赞叹,好奇地问道:“方师父,谁了不起啊?”方冀哈哈笑道:“我在听傅翔说你的事,忍不住要赞一句了不起。阿茹娜,你虽不会武功,却是不折不扣的侠女。”
阿茹娜听到方师父当面夸她,不禁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生性落落大方,见方冀和傅翔都在看自己如何回应,便正经地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低目屈膝行了一个汉人的万福礼,不但尴尬之情全消,妩媚中更流露一种汉人女子身上少见的英爽之气。
阿茹娜给方冀添了茶,笑嘻嘻地道:“石室中原来就有两个床铺,我只在外边再弄一个简单的床,今晚便凑合了。明日我再出去多捡些干茅草,好好替我自己弄个舒服的窝。”
方冀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咱们这个石室有外人来过。不但来过,还在洞里住了些日子,你们说怪不怪?”
傅翔和阿茹娜对望了一眼,忽然同时笑出声来。方冀再聪明也猜不出怎么回事,便问傅翔何事好笑。傅翔道:“在您回到这里之前,有个不速之客曾住在这里,把咱们离开后剩下的粮食吃得一干二净便走了……”方冀奇道:“一点不错。我初归来,便发现洞内的东西乱七八糟,一粒存米也不剩,更不要说老酒了。我着实纳闷,谁会跑到神农架顶来洗劫咱们……奇了,听傅翔你的口气,好像你倒知道是谁来过了?”傅翔笑道:“那位不速之客便是完颜道长。”
方冀奇道:“他来这里?还住了一阵?是为啥?”傅翔道:“他估计弟子若仍活命,必定会回到神农架来,于是到这里来等我,这石室他老人家倒是熟门熟户的。”想到完颜道长对自己的爱护及情义,不禁又有些哽咽。
阿茹娜接口道:“道长把最后剩下的一些菜蔬,制成了独门的腌菜,据他老人家说是人间美味,吃得粮尽酒绝后便留不住了,咱们反而在燕京城碰上了他。”方冀笑道:“那腌菜的确被吃得干净。我整理石室中的乱象时,发现了一只空的腌菜罎子,除了酒味,还有一股浓烈的酸味,不太可能是人间美味。”
提到完颜道长,傅翔便正色道:“道长现在燕京城白云观中闭关修行。在燕京城时,弟子和这位武功极强的道长有一番奇特的经验,在武学上有一些新的心得,要向师父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