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客来闲聊客去眠(第8/12页)

不孤子干笑几声,便与王魁眉来眼去,始终不曾接口。忽听一声佛号,天绝僧淡然道:「方今西南武林第一高手,人人公认是『天上谪仙』白璧瑜。」「白璧瑜?」眼看又来了一个姓白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忙道:「他……他又是谁了?」不孤子坦然道:「这白璧瑜便是白云天的授业恩师,人称『天上谪仙』便是。天绝老弟说得没错,方今武林公认,都说他是西南第一。」崔轩亮满心意外,万没料到白家还藏了一位高手,喃喃便问:「白……白璧瑜?他……他是白云天的师父么?」不孤子道:「没错。白云天从五岁开始,便跟着白璧瑜练功。师徒两人隐居在峨眉后山,直到白云天二十三岁艺成下山为止。」崔轩亮喃喃地道:「这……这白璧瑜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他和白璧暇有何干系?」不孤子道:「他俩是孪生子。」崔轩亮愕然道:「孪生子?那是什么?」不孤子哈哈大笑:「怎么才夸你聪明,却又无知起来啦?」眼看点苍七小雄捧腹狂笑,把自己当成了白痴,崔轩亮脸上一红,忙道:「到底……到底什么是孪生子……」王魁咳了一声,道:「孪者,双胞之子也。白璧瑜是白璧暇的哥哥,早他一刻出生。」

崔轩亮脸色涨红,脑门充血,这才晓得是双胞胎来了。忙道:「原来……原来是一胎双胞,那……那他俩的长相可是一模一样了?」不孤子摇头道:「那你又料错了。这两人的五官虽然一模一样,样貌却是天差地远。」崔轩亮又愣了:「为什么?他俩不是长得一个模样么?为何还会天差地远?」不孤子道:「白璧瑜一生下来就有残缺,他的右手少了两指,除此之外,脸上还给刺了字。」崔轩亮愕然道:「脸上刺字?谁刺的啊?」不孤子道:「玉皇大帝。」崔轩亮更惊讶了:「玉皇大帝?」王魁咳了一声,解释道:「白璧瑜一生下来,右脸颊上便有一块胎记,色做青黑,如海碗大小,看起来便像是囚犯的鲸面。所以有人说他前世是个神仙,只因触犯了天条,便给玉帝刺上了字,贬入凡尘,故称『天上谪仙』。」崔轩亮啊了一声,这才晓得白璧瑜脸上长了胎记,无怪五官与弟弟相同,样貌却有天壤之别。

不孤子又道:「这白璧瑜与白璧暇是挛生兄弟,两人都是白家第三房媳妇所生,当年他俩的母亲分娩时,父祖都在苦候,谁知抱出来的孩子却是残缺不全,非但右手没有五指,脸上还给刺了字,好似受了天谴一般。当时祖父大怒欲狂,以为家里来了妖孽,便想淹死他。才要下手,产房里又传出了哭声,这回接生婆便又抱出了第二个婴儿,这时祖父喜出望外,方纔晓得媳妇生了对双胞胎。」崔轩亮喃喃地道:「这个老二便是……便是白璧暇吧。」不孤子道:「正是这小子。那时接生婆把这孩子洗了干净,看那身肌肤洁白晶莹,当真是完美无暇、如同一块美玉。祖父听说了,心情转好,便又改了主意,便把兄弟俩都留了下来,并依着他俩的长相,给残缺的那个取名为『璧暇』、完好的叫做『璧瑜』。」

众船夫一旁听着,却都有些不懂了,只听老陈茫然道:「等等,这白璧暇不是漂亮的那个么?怎地名字掉反过来了?」不孤子嘿嘿一笑,道:「这当然是女人家的意思。」众人茫然道:「女人家的意思?道长是说……」王魁插话道:「掉名是母亲的主意。这位白家主母很是贤慧,她知道哥哥生来残缺,弟弟却是完美无暇,便故意把公公取的名儿掉了过来,把好的叫做『璧暇』,丑的那个叫做『璧瑜』,盼望兄弟俩日后『暇不掩瑜』,做哥哥日后能够忘掉自己的瑕疵,走出自己的活路。」

听得这对兄弟来历甚奇,崔轩亮不觉有些入神了,忙道:「后来呢?白璧瑜这么可怜,日后定很受宠了?」不孤子摇头道:「恰恰相反。世人爱美厌丑,本属应然。那白璧暇靠着脸蛋俊美,打小人见人爱,无往不利。可白璧瑜却倒霉了,每回随家人出门,总给外人指指点点,说白家过去做私枭,为恶太多,子孙才给老天鲸面刺字,落了个丑陋报应,每回祖父听了这些闲言闲语,定是气得面色铁青,回家后便狠狠打白璧瑜一顿出气。」崔轩亮心下一酸,低声道:「这孩子好可怜,定要自暴自弃了。」不孤子道:「你可说对了。那时两兄弟长到了五岁,白璧暇骄纵任性,坏得不象话,白璧瑜却是郁郁寡欢,小小年纪,性子就变得古怪孤僻。母亲心想不是办法,于是禀明了公公,说想让两兄弟练武强身,就近把他俩送上了峨眉山。」

众人吃了一惊,道:「她为何要这般做?难道不想把孩子留在身边么?」不孤子叹道:「故乡对白家兄弟而言,是个最坏的地方。白璧暇太过受宠,而白璧瑜太过受虐,若想让这对兄弟清清白白的长大,便得让他们远离家乡,否则他俩长大之后,恐怕会一起沦为废人。」众人闻言,尽皆赞叹,均知这位白家主母眼光远大,思虑周密,绝非那帮聒聒喋喋的三姑六婆可比。崔轩亮叹道:「原来他俩是这样投入峨眉的,那后来呢?白璧瑜上山之后,处境可好些了吧?」不孤子摇头道:「没有。当年两兄弟投入峨眉,虽都是世家之子,可哥哥自卑害怕,弟弟却是灵秀聪颖,自然又是人见人爱了。那时长老们见这孩子长得好、嘴巴又甜,天生就是块做官的好材料,便日日夜夜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指导武功,后来更依着白家祖父的意思,替他延聘了三位夫子,教他读书写字,也好让他来日投身科考。」崔轩亮喃喃地道:「那……那白璧瑜呢?长老们没教他武功么?」不孤子道:「白璧瑜右手少了两个指头,天生无法握剑,长老们晓得这孩子没用,便不想糟蹋气力教他,可碍在白家主母的面上,却也不好赶他下山,只好让他在观里住下。这孩子脾气孤僻,长相又是……唉……反正给师兄弟们嘲笑了几回,便打了起来,他一气之下,便躲到后崖的山洞里,把自己藏了起来。任凭长老们说好说歹,他也不肯出来。」

众人听在耳里,心中都不禁代这孩子难过。崔轩亮红了眼眶,低声道:「那……那他妈妈听说了以后,有没上山找他?」不孤子摇头道:「他妈妈并不知道这些事。那时白家老太爷把消息遮掩了,否则媳妇听说之后,定会去观里寻找儿子,难免闹得鸡犬不宁。」崔轩亮低下头去,轻声道:「后来呢?白璧瑜是怎么学成本领的?」不孤子道:「真说起来,他的武功是弟弟教的。」众人啊了一声,心下均感意外,不孤子道:「孪生之子,终究是血浓于水,这白璧暇小时候喜欢争宠,最爱作弄哥哥,可来到了峨眉之后,亲眼见到同门们嘲笑欺侮自己的兄弟,这便激发了他的兄弟之情。那时他见哥哥躲到了后崖洞里,不肯吃饭、也不肯出来,他便把自己的饭食留下一半,每夜里悄悄爬上了山崖,带去给哥哥吃。」老陈插话道:「长老们知道这事么?」不孤子道:「应该知道吧。小孩儿半夜不睡觉,尽望后山爬,长老们岂能毫无知觉?」说着便望七个徒弟瞧了一眼,只见点苍小七雄眉来眼去,想来定也是一群夜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