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月照秦楼 平生箫曲意(第6/8页)

唐宁见阿元眼含笑意望着自己,也笑道:“阿元姑娘。”阿元应一声,唐宁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阿元轻轻一笑道:“这些诗好不好?”唐宁道:“历年进士之作,当然是好的了。”

阿元笑道:“哪唐公子也作一首吧。”

唐宁摇手道:“在下又没中第,岂敢乱写。”

阿元笑道:“哪何时中第?”唐宁摇摇头不置声。阿元便不问,举步下山,入洞后依旧轻揽唐宁,默然不语,到洞口时又轻轻放脱,见了崔去病等人依旧如前,与唐宁不置一言。

那茶楼临水而建,栏杆外芦苇叶已发黄,刚到中秋,满园已是萧瑟气象。只有不远处一片沙洲,上面居然长着数株萱草,也不知是何原因,中秋时分居然开得正好。这萱草本山间之物,定是人为栽植于沙洲之上,不想竟将花期推迟,在满园秋光中格外醒目。阿元倚栏望花,轻轻吟道:“黄花上苇洲,独占曲江秋。”

她声音虽轻,但哪逃得过唐宁耳朵,当下唐宁接口道:“此夜邀明月,相看共忘忧。”萱草别名忘忧草,唐宁便取其义,当着韩公文等人,他将诗中意思隐含极深。

阿元听得明白,心中一甜,表面却象没听见一般。

近黄昏时分,众人分手。唐宁与郑奇同到韩公文府上,因昨夜未睡,又游玩一日,便早些歇息。唐宁待二人睡了,披衣出院,今夜明月更圆,天空净无一丝云彩,唐宁望月微笑,又不由得长叹。

郑奇年纪虽小,却最是机灵,唐宁一起身,他便觉醒,轻手轻脚跟将出来,见唐宁对月或叹或笑,便想起唐宁今日所吟的两句诗,再细想唐宁与阿元今日总是落在人后,人前却似乎从未讲话,大有欲盖弥彰之意,不由得要笑,忙将嘴巴捂住,轻手轻脚又钻回被窝,唐宁心不在焉,竟未发现。

同在靖安里,唐宁便到韩愈府中向顾先生学了一段时间的吹箫,箫剑,箫剑,若不会吹箫,这箫剑可叫不出口,拿不出手。

这一日唐宁又想到终南山去。郑奇也想同去,只是身受约束,出城不易,一路与韩公文送唐宁出城,心中郁闷不乐。走到朱雀大街,遇见一名神策军将骑马横冲直撞,不守规则,连连撞翻行人,又差些撞倒唐宁。郑奇心中本来有气无处撒,见那神策军将横行,更如火上浇油,一时冲动也顾不得后果,赶上前去一剑将那马头斩下。

那神策军将大怒,拔剑与郑奇斗在一起,此人剑术不弱,郑奇一时三刻倒还拿他不下。韩公文却越看越惊,脸如寒霜,低声向唐宁道:“此人是剑宫弟子。”他虽偶尔到剑宫一次,却认得他们的路数。

唐宁也是眉头一皱,轻声向韩公文道:“此人连伤行人,义所不容。你和郑兄弟总还是剑宫记名弟子,何况身份特殊,传将出去,不单阎大哥面上难看,还恐招惹它祸。看来此事要由小弟出头了。得罪了阎大哥,我自会赔罪。”叫一声:“两位停手。”

郑奇挥开一剑退后,那神策军将紧追不放,唐宁已挡在郑奇身前。

那神策军将见唐宁上前,侧目冷笑道:“哪里又来一个野小子,敢管大爷闲事?”转头寻找郑奇,“那小子呢?”

郑奇正被韩公文拉着走,听了这话便要回头,韩公文紧拉不放,悄悄叮咛几句,郑奇这才醒悟自己太冒失了,若被人认出,藩镇质子学习剑术,被朝中仇家诬陷别有所图,只怕会连累父亲。

那神策军将叫道:“小子莫走,你砍了大爷马头,大爷要砍你狗头。”

唐宁怒道:“岂有此理,你不守军规,纵马伤人,还要口出狂言。”

那神策军将冷笑道:“又一个不要命的,大爷就成全你。”挥剑砍来。

唐宁空手对敌,连连闪躲。郑奇躲在远处,急道:“唐大哥,快出剑啊。”韩公文忙示意他少开口,此时远远围观的人众多,韩公文惟恐有人认出。

巡街的金吾将军已得报率兵赶来,远远开始合围。唐宁清啸一声,拔出剑来。这剑一出鞘,便是一条青光,旁观之人远远只见青光滚动,似一条青龙直扑那神策军将,只听叮叮之声不绝,跟着青光一收,那神策军将手中只剩一个剑把,地上散落的皆一寸多长的断剑。

唐宁此招本意是绞飞对手长剑,哪知他手中剑锋利异常,加之唐宁初使箫剑,惟恐宝剑受损,是以将十成内力贯注剑中,竟将对手长剑绞碎。唐宁出剑收剑极快,围观众人皆是普通百姓兵士,眼力不济,竟看不清他的剑,更不知他剑从箫中抽出。

那金吾将军见二人一个是神策军将,一个武功高明不知身份,都不敢得罪,拱手道:“末将有礼了,委屈二位到京兆府走一趟,请。”

唐宁也向那将军拱手,那神策军将却满不在乎,众兵士不敢怠慢,四面围定拥到京兆府大堂来。随后围观的百姓将受伤的行人都抬到大堂外。

那京兆尹开堂问案,见了唐宁甚是吃惊。唐宁听得声音熟悉,细看那人四十多岁,颔下留短须,唇边也是两绺短须,神色严肃,不怒自威。原来此时京兆尹已经换作柳公绰,在鄂岳观察使任上曾见过唐宁。

柳公绰也不与唐宁相认徇私,依法将案情审明,原是那神策军将违反制度,冲撞街头。那神策军将态度倨傲,自承不讳道:“不就是骑马撞倒几个人么?谁让他们不长眼睛。”

神策军是中央禁军,多是权贵子弟,常横行不法,左右神策军的中尉皆由皇帝心腹太监担任,历来官员皆不敢管。

不想柳公绰喝道:“你不守军规,冲撞街头,致伤行人,本府按律判处杖杀。”

堂外百姓围了数十层,听到判刑,欢声雷动,山呼青天。

那神策军将浑没想到柳公绰敢判他死罪,跳将起来,打翻两个衙役,便来打柳公绰。唐宁岂容他胡闹,挥掌封住。

唐宁拳脚功夫一般,比那军将尚有不如。二人打在一起,唐宁连中两拳,亏他内力高出许多,也不在乎,瞅得一个机会,一把将那军将拦腰抱住。

那军将也将唐宁抱住,二人纠缠不开,甚么内力拳脚功夫通通无用,只同小儿打架,热闹有余,却浑不成模样。好在这里除了衙役便是百姓,没人看出门道,齐声为唐宁助威,公堂乱作一团。

二人扭在一起,滚翻在地,那神策军将翻在了上面,双手正要掐唐宁脖颈。

一名衙役胆大,见那军将在上,瞅准他屁股就是一棍。那军将哎哟一声,急忙翻在下面。然而在下面又吃亏很多,那军将又奋力翻身上来,无奈屁股再遭一棍,只得又翻转来。

唐宁瞅得空当,这才运力于指,点中那神策军将腋下麻穴,他出指尚不能封人穴道,但点中了也着实不轻。那神策军将只觉气息一滞,虽然随后不久便通,但衙役不敢怠慢,已经忙拿绳索将他捆绑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