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时间之影 The Shadow out of Time(第13/21页)
6月3日星期一,我们见到了第一处在沙土中被埋没了一半的石头。我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真实的感受——在这个客观的现实世界中——巨石建筑的一处残迹,从各方面看来都与我梦境中的石墙建筑如出一辙。那上面有着明显的雕刻痕迹——当我认出一部分曲线形的装饰图案时不禁毛骨悚然,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那些图案令我遭受了多年的噩梦侵袭,我还为此进行过多少困惑的研究。
历时一个月,我们最终挖出约1250块遭受了不同程度磨损与侵蚀的石头,其中多数都是曲线形顶部和底部雕刻着图案的巨石。少部分的石块体积较小、表面光滑,切口呈矩形或八角形——就像是我梦境中的那些地板和人行道的材质——也有些极其巨型的石料呈现着曲面状或是倾斜的,其用途似乎是建造穹棱拱顶、拱门或圆形窗框的石料。向下挖掘得越深——越向北部和东部——发现的石块就越多,但我们依旧没能发现他们之间的布阵关系。戴尔教授看到这些年代久远得无法估测的碎石瓦砾极为惊骇,弗里伯恩则发现了与某种十分古老的巴布亚和波利尼西亚传说相吻合的符号标志。这些石块的状态以及它们散落的位置,都在无声讲述着原始宇宙的时间轮回与地质剧变。
我们随行有一架飞机,我的儿子温盖特经常会飞至不同高度,在满是沙石的荒漠上寻找着黯黑、巨型的石头轮廓——或是隆起的地表,抑或是散落石块的迹象,但却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性的成果。某天他会觉得自己瞥见了什么重要的痕迹,但在下一次航行中又会发现那些迹象被另一种同样虚幻的痕迹取代了——而这些都是风沙移动造成的结果。但是,这种转瞬即逝的一两个瞬间怪异地影响了我,令我心生厌恶。他们好像多多少少与我在梦境中梦见的,或是阅读到的恐怖之物相吻合,但到底是什么我却怎样都想不起来。我对它们有种虚假的熟悉感——不知为何,总是会令我偷偷地望向北部和东北部那片可憎的、贫瘠的土地。
大约是在七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我对整个东北部地区产生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混杂情感。我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好奇——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持续的、令人费解的记忆幻觉。为了将这种念头驱赶出脑海,我尝试了各种心理学上的合理手段,但却从未有过成效。我开始失眠,但这令我很欣慰,因为这样的结果就是缩短了我梦境的时间。我逐渐养成了深夜在荒漠中坚持散步的习惯,通常会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我经常向北面或是东北面漫步,那些新出现的怪异冲动似乎在潜移默化地牵引着我。
在散步的过程中,我有时会被那些几乎被埋没的古老巨石碎块绊倒。尽管这里能够看得见的石头要比一开始挖掘的地方少许多,但我确定地表之下一定有着大量的遗址。我们临时扎营的地方要比这里的地表平坦得多,强劲的狂风时不时地会将沙尘堆出一些奇异的小沙丘——掩盖住其他踪迹的同时又暴露出一些更为古老的石头。我十分怪异地焦急起来,希望能够尽早挖掘至这片领地,然而又惧怕那些会被挖掘出土的东西。很显然,我陷入了一种更为糟糕的状态——因为我无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我在一次夜间散步时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而我对此的反映表明我的精神健康状况又下滑了。这件事发生在7月11日夜间,悬于天际的隆月将那些神秘的小沙丘笼罩在了一片怪异的灰白之下。那晚,我闲逛的范围稍微超出了平日的界限,随即便遇到了一块与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些截然不同的巨石。它几乎完全被沙土埋没了,但我仍然弯下腰,用双手清除了蒙在上面的沙尘,之后趁着月光用手电筒仔细地研究起那东西。与其他巨石迥然不同,这一块被完美地切割成了方形,表面也并无任何凹陷或是凸出的地方。它似乎是某种暗色的玄武岩,完全有别于我们所发现并熟知的那些花岗岩、砂岩或是偶尔发现的混凝土。
我突然站起身,转头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营地。我对于这次的逃跑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与理智,直到跑到了帐篷附近我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逃跑。我想到那块怪异的黯黑石头就是我梦境中的什么东西,而且还曾阅读过其相关内容,它与那些远古传说中最为恐怖的东西有着莫大关联。那是传说中伟大种族都会惧怕的古老玄武岩建造的巨型建筑——那座高耸着的无窗废墟,那些于地球内部深渊中自生自灭的半实体的怪异、邪恶之物留下了这些建筑;它们犹如狂风般无形的力量依旧隐匿于那些活板门后面,因而那些伟大种族的哨兵们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看守着。
那天我彻夜未眠,直到黎明时分,我才意识到让这种神话故事的幻影搅乱了自己的心智是多么愚蠢。对此,我应该展现出一名发现者的热情,而不是畏怯。第二天上午,我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同行的其他人,后来,我又同戴尔、弗里伯恩、博伊尔还有我的儿子动身前往那块超乎寻常的石头,但我们却没能找到它。我记不清楚那块石头确切的位置了,而且之后刮起的风也完全改变了那些移动的小沙丘。
VI
现在到了我整个叙述中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部分——之所以更加困难,是因为我根本就无法确定此事件的真实性。我偶尔会不安地确信自己并没有在做梦,也没有被虚假的记忆迷惑,而正是这种感觉——我客观真实的经历唤起了惊人的含义——驱使我写下了这份记录。我的儿子——一位受过教育的心理学家,也是最为了解我全部经历的人——会对我所讲述的一切作出基本的评判。
首先,让我简单地概括一下此事件,正如那些留在帐篷内的人所知道的那样。7月17日到18日的那夜,之前已经刮了一整天的风,于是我便很早回到营地躺下了,但却久久难以入睡。快要十一点的时候,与东北部领地相关的怪异感一直令我备受折磨,随后我就走了出来,开始和平时一样四处散步,离开营地之后,我只遇到了一个人——并且和他打了招呼,他是一个名叫塔珀的澳大利亚矿工。那晚月亮刚过满月,从明朗的夜空投射下来的月光令整片古老的沙漠都笼罩在了惨白、犹如患了麻风一般的光芒之中,不知为何,这景象令我感觉十分邪恶。此后,没有刮起任何风,而接下来近五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也没有返回营地,塔珀和其他整晚没有睡觉的人都能够充分地证实这一点。那位澳大利亚矿工最后一次看到我时,我正迅速穿过那片灰暗的、蒙着一层神秘色彩的沙丘,一路向东北部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