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30 鳄鱼之火(第8/11页)
“哦,太好了,”玛格丽特拍着双手高兴地说,“也许还会有饼干。”
我宁愿不要有。以实玛利把人们递给他的东西沿着台子边缘一一摆上。一些刻着线条的小骨头、一束茉莉花,还有两三个粗糙的木刻小人,每一个身上都包着一块布,头上还用黏土粘了少许头发。
以实玛利又开始讲话,火把伸过来,台子周围突然升起一阵蓝色火焰。它熄灭以后,在夜晚的冷空气中留下一股焦土和白兰地的味道,他打开篮筐,取出公鸡。这是一只个头挺大的健康公鸡,黑色的羽毛在火光中闪闪发光。它疯狂地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咯咯声,但它被牢牢地捆住,脚被布裹着,以防擦伤。以实玛利深深鞠了一躬,说了些什么,并把公鸡交给玛格丽特。
“哦,谢谢你。”她亲切地说。
公鸡伸长了脖子,垂肉因为兴奋变得通红,尖声啼叫着。玛格丽特摇了摇头。“淘气的鸟!”她生气地说,然后把它举到嘴边,一口咬在头的后方。
我听到了颈骨轻轻碎裂的声音和她猛地抬头把那只倒霉的公鸡头扭下来时的轻微咕哝声。
她紧紧抓住汩汩流血、将捆绑着抽搐的身子紧贴在胸前,低吟着:“现在,然后,现在,然后,没事了,亲爱的。”血液喷出来,喷到茶杯里,喷得她满裙子都是。
人群起初喊了出来,但现在非常安静地看着。长笛也一样陷入了沉默,但鼓声比方才大多了。
玛格丽特把流完血的鸡身子漫不经心地扔到一边,一个男孩冲出人群捡了回去。她心不在焉地在裙子上擦掉手上的血,用缠着红色头巾的手端起茶杯。
“宾客至上,”她礼貌地说道,“马尔科姆夫人,你想要一块方糖还是两块?”
我幸运地被以实玛利拯救,免于回答这个问题。他把一只粗角杯塞到我手里,示意我应该喝这个。想想另外一种选择,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举到了嘴边。这是新蒸馏的朗姆酒,辛辣未掺水,足以烧掉喉咙。我呛住了,大口喘起来。一些药草的味道从喉咙后面翻腾起来,冲到了鼻子里。酒里混了些东西,或酒里面浸泡着某些东西。它有股淡淡的酸味,但并不令人讨厌。
其他跟我手中一样的杯子正在人群中传递着。以实玛利猛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应该多喝一点。我乖乖地把杯子举到嘴边,但把这火一样的液体含在嘴里,不咽下去。无论这里在发生什么,我想我可能需要这样的智慧。
在我身旁,坎贝尔小姐优雅地啜饮着她滴酒不含的“茶”。人群中期待的气氛在上升。他们现在开始摇摆起来,一个女人开始唱歌,她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古怪地配合着鼓声。
以实玛利头饰的影子掠过我的脸,我抬起了头。他也在慢慢地来回摇摆。他穿着无领白衬衫,肩膀上斑斑点点尽是黑色的血迹,衬衫浸透了汗,贴在胸脯上。我突然想到,野生鳄鱼的头至少有三十磅重,是个可怕的重量,他脖子和肩膀的肌肉需要用力绷紧才行。
他举起了双手,开始唱起歌来。我感到一阵颤抖从后背直达脊柱最下面的尾椎骨。他的脸上戴着面具,声音是乔的,低沉甜蜜,有一种吸引注意的力量。如果我闭上眼睛,那就是乔,他的眼睛在光中闪烁着,笑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那颗金牙。然后我又睁开眼睛,见到的是鳄鱼阴险的大嘴和冰冷、残酷的眼睛里的金绿色火光,我几乎被吓到。我的嘴很干,耳边有一个微弱的嗡嗡声,围着它编织强烈、甜蜜的话。
他确实越来越吸引注意力。这个篝火之夜充满眼睛,黝黑闪亮,还有标记歌曲停顿的小声呻吟和呼喊。我闭上眼睛,使劲摇着头。我抓住木凳的边,紧紧靠在它粗糙的表面上。我没有醉,我知道,无论是什么药草,混在了酒里,它都是很有效力的。我可以感觉到它像蛇一样爬过我的血液,我紧紧地闭上眼睛,跟它进行搏斗。
但是我不能堵上我的耳朵,声音起伏不断。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开始恢复清醒,突然意识到鼓和歌声已经停了下来。篝火周围陷入了绝对的沉默。我能听到火焰蹿起的声音,还有甘蔗叶在夜风中的沙沙声,一只老鼠在我身后小屋的棕榈叶屋顶上快速奔跑的声音。
药还在我的血液里,但药效已经过去,我的大脑又清晰起来。但对于人群来说不是这样,所有的眼睛都专注地、眨也不眨地瞪视着,像一面镜子墙,我突然想起我那个时代的伏都教巫术传说——僵尸和制造他们的巫毒祭司。吉莉丝说过什么,“每个传说都有一只脚踩在真理上”?
以实玛利在说话。他脱下了鳄鱼的头。它躺在我们脚下的地上,眼睛在阴影中变暗了。
“他们到了。”以实玛利悄声说道。他们已经来了。他抬起湿漉漉的面孔,满是疲惫,然后转向人群。
“谁要发问?”
仿佛在回应似的,一个包着头巾的年轻女子走出人群,依然摇摇晃晃半昏迷的样子,然后坐在木台前的地上。她把手放在一个雕像上,一个刻着孕妇形状的粗糙木像。她的眼睛满怀希望向上看着,但我听不懂她说的话,只知道她在问问题。
“来了,黄牛。”声音在我身旁发出,但不是玛格丽特·坎贝尔的声音。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沙哑高亢但很自信,给了肯定的答复。
年轻女子高兴得气喘吁吁,在地上叩拜。以实玛利轻轻用脚推着她,她急忙后退到人群中,紧紧抓着木像,点着头喃喃说着“魔力,魔力”,一遍又一遍。
接下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他的脸就知道是第一个年轻女子的兄弟,他恭敬地蹲在地上,触碰了自己的头,然后说。
“祖母。”他声音尖厉,说的是带鼻音的法语。祖母吗?我心里想着。
他蹲在地上怯生生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爱的女人会回报我的爱吗?”他摸的是那束茉莉花,他握着它,拂过满是尘土的光脚。
我身旁的女人笑了,她苍老的声音含着讽刺意味,但不冷酷无情。“肯定的,”她回答道,“她回报了,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男人。找一个新的爱人,不那么慷慨,但更值得。”
年轻人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换成了一个老年男人。这个人说的是我听不懂的非洲语言,他的手摸着一个黏土雕像,声音里有一种痛苦的语气。
“塞拉托霍伊。”声音变了。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完全成年,但不是老年人,语气愤怒地以同一种语言回答着。
我偷偷往旁边看了看,尽管篝火很热,但我感到寒气在前臂蔓延。这不是玛格丽特的脸。轮廓是相同的,但眼睛是明亮、警惕的,专注地看着请愿者,口中发出严厉的命令,不管他是谁,跟那个老人对话说出强烈言辞时,苍白的喉咙像青蛙一样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