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30 鳄鱼之火(第9/11页)
“他们在这里。”以实玛利刚才这样说过,“他们”,确实。他站在一边,沉默,但警惕,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回到玛格丽特那里。或者说曾经是玛格丽特的那个人。
“他们”。人们一个又一个走上前去,跪着发问。有些人说英语,有些人说法语,或是奴隶方言,有些人说的是他们已经消失的故乡的非洲语言。我不理解所说的这一切,但用法语或英语问问题的时候,他们往往以敬语“爷爷”或“奶奶”,甚至“阿姨”作为开始。
我身旁的脸和神谕使者的声音改变了,因为“他们”来回答这些人的呼唤,男人或者女人,大部分是中年人或老年人,火光闪烁着,他们的影子在她的脸上舞动着。
“你难道偶尔没有想象过你在火里看到的东西吗?”她本身的声音回荡在我大脑中,细小又孩子气。
听着听着,我感觉脖子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也第一次明白了是什么让以实玛利冒着被重新抓捕和再为奴隶的风险回到这个地方。不是友谊,不是爱,也不是对奴隶同胞的忠诚,而是力量。
获得预言未来的力量要付出什么代价?任何代价,这是我看见的答案,从人群全神贯注的面孔上看到的。他回来是为了玛格丽特。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药效会持续多久,但我看到处处都有人躺在地上,点头睡觉;其他一些无声地离开了,回到小屋的黑暗中。又过了一段时间,几乎只剩下我们了,除了几个还留在篝火周围的人,都是男人。
他们都是强壮又自信的,从他们的姿势来看,是习惯于在某些方面发号施令的,至少在奴隶中间。他们没有上前,而是站成一排,看着整个仪式,直到最后,其中一个人,显然是领头的,走上前来。
“他们都搞定了,伙计。”他对以实玛利说道,猛地扭头看了看篝火周围熟睡的人们,“现在你问。”
以实玛利只是微微一笑,但他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也许这是因为被其他人包围着。这些人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威胁,但他们似乎严肃又急切——不是对玛格丽特,而是对以实玛利。最后他点了点头,转身面对玛格丽特。在中断期间,她的脸一片空白,没有人在里面。
“布拉萨,”他对她说,“来吧,布拉萨。”
我不由自主地退缩,尽量保持我还在板凳上,不至于落到火里。不管布拉萨是谁,他已经及时赶到了。
“我在听着呢。”这个声音像以实玛利一样低沉,也应该像他那样悦耳的,但并不是这样。其中一个男人向后退了一步。
以实玛利独自站着,其他人似乎在远离他,好像他受了污染似的。“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布拉萨。”他说。
玛格丽特的头微微倾斜,淡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你想知道什么?”低沉的嗓音温和又充满轻蔑,“为什么,伙计?你走了,我告诉你什么也没有。”
以实玛利的脸上回荡着布拉萨的那种微笑。
“你说的是真的,”他轻轻地说,“但这些——”他把头转向他的同伴,眼睛没有从那张脸上移开,“他们会跟随我吗?”
“无所谓。”低沉的声音说,他笑了笑,相当讨人厌,“蛆虫会在三天内死去。在这里他们不会什么都不是的。这是你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全部吗?”布拉萨没有等回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一个响嗝从玛格丽特纤巧的嘴里爆发出来。
她的嘴紧闭着,眼睛又茫然地盯着他们,但这些男人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爆发了兴奋的讨论,但被以实玛利制止了,并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嘀咕着,瞥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最后一个人离开空地后,以实玛利闭上了眼睛,双肩下垂。我感到自己有点精疲力竭。
“什么——”我开口要说话,然后停住了。在火光中,我看到一个人从甘蔗田藏身处走了出来。詹米,他几乎跟甘蔗一样高,即将熄灭的火将他的衬衫和脸映照得像头发一样红。
他伸出手指放在嘴唇边,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脚收回,一只手提起沾满了泥的裙子。我可以过去的,穿过篝火,在以实玛利抓住我之前到达甘蔗田。但玛格丽特呢?
我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她,然后我看到她的脸又一次生动起来。她抬起脸,充满渴望,凝视着火焰的时候。嘴唇张开,闪亮的眼睛变窄了,看起来稍微有些倾斜。
“爸爸?”布丽安娜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的毛发直立,轻拂着前臂。这是布丽安娜的声音,布丽安娜的脸,蓝色的眼睛变深了,带着热切斜视过来。
“布丽?”我低声喊道,这张脸转向了我。
“妈妈。”从神谕使者的喉咙里发出我女儿的声音。
“布丽安娜。”詹米喊道,她猛地转过头去看他。
“爸爸,”她非常肯定地说,“我知道是你。我一直梦见你。”
詹米的脸上震惊得发白。我看见他的嘴唇无声地在说“耶稣”这个词,他的手本能地在身上画着十字。
“不要让妈妈一个人去,”那声音肯定地说道,“你和她一起去。我会保护你的。”
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以实玛利呆若木鸡地站着,盯着我身旁的女人。然后她又说话了,是布丽安娜轻柔、沙哑的声调:“我爱你,爸爸。你也是,妈妈。”她靠向我,我闻到了鲜血的气味。然后她的嘴唇碰了我的嘴唇,我尖叫起来。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跳了起来,或是穿过空地。我所知道的是,我紧紧地抱住詹米,脸埋在他的大衣上,整个人颤抖着。
他的心脏在我的脸颊下跳动着,我想他也在发抖。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背上画着十字,他的手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
“没事了,她走了。”他说。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肋骨鼓起,努力支撑着保持声音稳定。
我不想看,但还是强迫自己把头转向篝火。
这是一个祥和的场景。玛格丽特·坎贝尔静静地坐在长凳上,哼着歌,把玩着膝上一根长长的黑色大尾羽。以实玛利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温柔地为她梳理着头发。他用低低的清澈嗓音对她喃喃地说些什么话——问了一个问题,她安静地笑起来。
“哦,我一点也不累!”她向他保证道,充满天真地仰视着黑暗中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这么好的一个派对,不是吗?”
“是的,宝贝,”他温柔地说道,“但是你现在该休息了,嗯?”他转过身,舌头发出很大的咔嗒声。突然两个戴头巾的妇女出现在夜幕中,她们一定是一直在等待着召唤。以实玛利对她们吩咐了几句,她们立即上前伺候玛格丽特,搀扶她起来,一左一右护送着,轻声用非洲语言和法语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