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25/31页)
帐篷门口外的光线已经相当昏暗了,一名穿深褐色羊毛衣服、脑后扎着白色发髻的女仆走进帐篷,逐一点亮帐篷里的油灯。
“能不能答应我,至少给我一个星期?”盖琳娜问。但艾巴亚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我每一个小时就都很重要。”实际上,她根本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说道:“你,是否会让你的……人……带我回到尽量靠近沙度营地的地方?”
“尼尔德,你去。”艾巴亚命令道,“尽量保持应有的礼貌。”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盖琳娜深吸一口气,摘下兜帽。“我想让你打我,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定要够狠,打出瘀伤。”
面前的这个男人终于注意到了她的话,那双黄眼睛睁大了。艾巴亚将拇指伸进自己的腰带里,仿佛是要管住自己的双手。“我不会的。”他仿佛正在对一个疯子讲话。
那名海丹军人张大了嘴。女仆盯着盖琳娜,在手中燃烧的纸捻危险地悬在她的裙子旁边。
“我需要这样。”盖琳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她需要使用各种可能的手段来对付赛莱维。“快一点!”
“我想,他不会这样做的。”贝丽兰一边说,一边拢起裙摆,走上前。“他的思维里还有很多乡下人的习惯。我来,可以吗?”
盖琳娜不耐烦地点点头,无论谁打都可以,只是这个女人也许没法留下很有说服力的伤痕……突然,她眼前一片黑暗。当她恢复视力时,察觉到自己有些摇晃,嘴里有一股鲜血的味道。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瑟缩了一下。
“太用力了?”贝丽兰忧心忡忡地问。
“不会。”盖琳娜嘟囔着,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如果她能导引,一定会把这个女人的脑袋扯下来!当然,如果她能导引,所有这一切就都没必要了。“现在,打我的另一侧脸,并让人去牵我的马过来。”
她跟着那个莫兰迪人骑马进入森林,来到一片空地上,这里的几株大树都被以一种怪异的形式斩断,树干倾倒,堆叠在一起。盖琳娜觉得自己一定很难走进那种被阳极力打开的孔洞里,但当一根垂直的银蓝色细线出现在半空中,一边转动,一边扩张成为孔洞,露出一片陡峭山坡的景象时,盖琳娜立刻猛踢迅风的肋骨,钻进那个孔洞,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被污染的阳极力了,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只有赛莱维。
当她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和营地间还隔着一道高高的山脊时,差一点要嚎叫起来,她只能拼命地和西沉的太阳赛跑,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很不幸,她是对的,赛莱维不会接受任何理由,而她脸上的瘀伤让这位智者尤其感到气恼,她自己从没打坏过盖琳娜的脸。随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亚于盖琳娜任何一次梦魇,而且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有时候,当她用最大的声音嚎叫时,她几乎要忘记拿到那根手杖的目标,但她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得到那根手杖,杀死菲儿和她的朋友,然后,获得自由。
艾雯缓缓地恢复了知觉,虽然脑子里仍旧是一团迷雾,但她还是依靠勉强恢复的一点理智,阻止自己睁开眼睛的冲动。继续伪装成不省人事的样子并不难。她的头瘫软地靠在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就算是她用尽力气,也没办法挺起脖子。这是两仪师的肩膀,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能力。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羊毛,迟缓的思维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四肢依旧麻木得没有知觉。
她本来被河水浸透的羊毛骑马裙和斗篷都已经干了,当然,用至上力很容易做到这一点,不过她们会烘干她的衣服,应该也不是为了让她更舒服。她实际上正坐在两名姐妹之间的夹缝里,一名姐妹的身上用了花朵香水,两个人各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身体。根据她们晃动的节律和马蹄敲击石板地面的声音判断,她们应该是在一辆马车上,艾雯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这辆马车的窗帘都被紧紧地系住,但一股垃圾的臭味让艾雯不由得希望她们能把窗帘都拉开。
垃圾,而且还在腐烂!塔瓦隆怎么会沦陷到如此境地?仅是这种对市政管理的疏忽就足以让爱莉达倒台。从窗帘的缝隙间透射进来的月光,让艾雯能够依稀辨认出对面的马车后座上还坐着三名两仪师。实际上,即使艾雯感觉不出她们的导引能力,也能清楚看见她们披肩上的流苏。在塔瓦隆,不是两仪师的女人披戴有流苏的披肩肯定会遭遇不愉快的事情。让艾雯感到奇怪的是,左边的那名姐妹仿佛在努力朝马车的角落里蜷缩,好远离另外两个人,而那两个人虽然没有缩起身体,却紧靠在一起,仿佛也要避免和那一个两仪师发生什么关系。这实在是很奇怪。
艾雯突然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屏障,虽然她依然处在全身麻木的状态,但这种疏忽还是不可原谅的。她们能感觉到她的力量,正如同她能感觉到她们的。这五个人都不算弱,但艾雯相信,如果自己的动作够快,应该能一举制服她们。真源如同巨大的太阳,正在她视野的边缘放射出辉煌的光芒,召唤着她。但第一个问题是,她是否敢这么做?现在她思考的时候,仍然如同在齐膝深的泥浆中跋涉,而且她并不肯定自己是否能真的拥抱阴极力。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她开始行动,她们一定立刻就会察觉,最好能够再恢复一点。第二个问题是,她还敢等多久?她们迟早都会屏障她。艾雯试着活动自己硬皮靴中的脚趾,脚趾顺从地动了,这让她感到一阵惊喜,生命似乎正缓缓地返回她的手臂和双腿上,她觉得现在也许能抬头了,尽管动作还可能不太稳定。她们给她灌下的药剂正在逐渐失效,但她还要等多久?
但局势的主导权很快就不属于艾雯了,坐在马车后座中间的那名黑发姐妹向前俯过身,狠狠地掴了艾雯一掌,让她一下子倒在一直倚靠的那名姐妹的膝头,艾雯的手自动地伸向她刺痛的脸颊,假装昏迷的努力就此失败了。
“不需要这样,嘉德琳。”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艾雯头顶响起,也是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又将艾雯扶了起来。现在艾雯的确能撑住自己的头了,那么,打她的就是嘉德琳·亚鲁玎,一名红宗。确认俘虏她的人到底是谁当然很重要,但艾雯对嘉德琳的了解仅限于她的名字和所属宗派。扶起她的姐妹是一名金发女子,艾雯并不认识她那张被月影遮住的面孔。这时她还在说话:“你给她喝太多叉根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