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因缘的闪烁(第23/27页)

“你真的是不愿意谈到他吗,爱蒂·梅辛?”另一个女人严厉地说,“你直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别的东西呢。”这个说话的女人身材壮实,在凯瑞安人中算是个高个子,几乎和萨弥苏一样高。在她的头顶上,朴素的白蕾丝帽外面逸出了几缕灰发。她一定是当值的首席厨师。萨弥苏看到那群女人一听到她的话,就立刻飞快地点头表示赞同,并一边逢迎地笑着,一边尖声附和:“哦,您说得没错,贝妲尔太太。”仆人们同样有自己的位阶,其牢不可破的程度完全能与白塔相比。

“这种事情不该成为我们闲聊的内容,黎德大人。”那名壮实的女人继续说道,“这是两仪师的事情,和你我无关。再跟我们说一些关于边境国的事情吧,你真的见到过兽魔人吗?”

“两仪师!”被淹没在桌边女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嘟囔着,他一定是黎德的同伴。萨弥苏今天早晨在厨房里并没有见到任何穿围裙的男人。“告诉我,你真的相信她们约缚了你所说的那些男人吗?就是那些殉道使。他们成为了两仪师的护法?那个死掉的殉道使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转生真龙把他杀了。”爱蒂插话道,“被两仪师约缚的男人当然就是护法啰。哦,真可怕,他们是殉道使啊,他们能把你变成石头。你看他们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样子,他们都有那种闪闪发亮的恐怖眼睛。”

“安静,爱蒂,”贝妲尔太太又训斥了她一句,才转回头说,“也许他们是殉道使,也许不是,安德希尔大人,也许他们受到了约缚,也许没有。我们只能告诉你,他们都是他的人。”每个人都能听出她所说的“他”是谁。爱蒂也许真的认为兰德·亚瑟是可怕的,而这位首席厨师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他一离开,那些两仪师就突然开始对他们发号施令,而他们也都对两仪师言听计从,当然,任何傻瓜都知道要听两仪师的话。不管怎样,那些人现在已经走了。为什么你对他们如此感兴趣,安德希尔大人?安德希尔——这是个安多名字吗?”

黎德仰头大笑,带着共鸣的笑声充满整个房间,他的耳朵猛烈地抖动着。“哦,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想要知道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贝妲尔太太。你想知道边境国的事?你也许认为这里很冷,但我们在边境国见到过篝火中的树干像烤热的坚果一样爆裂。你在这里看到河面上漂浮着冰块,但我们看见过像澳关雅那样宽阔的河流被冰层封住,商人们驾着满载的马车从上面走过,人们在上面凿出几乎有六尺深的冰洞,才能钓到河水里的鱼。那里的夜空中会出现一片片游动的光芒,明亮得足以让你看不见星星,还会伴随劈啪的响声,还有……”

就连贝妲尔太太也向巨森灵倾过身去,专注地听他说话,但一名被挤在旁边的小厮这时偶然回头,向身后瞥了一眼。当他看到萨弥苏和萨莎勒时,眼睛立刻睁大,眨也不眨地盯着两名两仪师,一只手却伸进人群,拉住了贝妲尔太太的袖子。贝妲尔太太先是不予理睬地甩脱了他的手,当袖子再次被拉住的时候,她怒气冲冲地转过头,但在看到两仪师时,她的表情眨眼间就改变了。

“光明保佑您,两仪师。”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将散乱的头发塞进帽子里,跳起身,行了一个屈膝礼。“请问有什么吩咐?”黎德停住口,耳朵在片刻间变得有些僵硬,但他并没有向门口转头。

“我们想要和两位来访者谈一谈,”萨莎勒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我们不会打扰很久的。”

“当然,两仪师。”无论首席厨师是否对两位两仪师的出现感到惊讶,她并没有将这种表情显露在脸上,她环顾着自己的下属们,拍着丰满的手掌,开始大声吆喝:“爱蒂,那些芜菁可不会自己给自己削皮。谁在做无花果酱?干无花果可是没法捣成酱的!卡西,你该死的涂油勺在哪里?安蒂尔,赶快去拿……”厨师和小厮们都向四面八方跑去。锅勺撞击的声音很快就充满了整个厨房,但每个人都竭力闭紧嘴巴,以免打扰两仪师。每个人都努力不去看两位两仪师,但每个人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她们的身上。

巨森灵飞快地站起身,他的头顶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下厚重的房梁,他的衣服让萨弥苏想起以前遇到过的巨森灵——一件黑色的长外衣,下摆一直垂到上沿外翻的靴腰上。衣服上的尘垢说明他刚刚经历的旅途是多么艰苦。实际上,巨森灵是一个相当挑剔的种族,并不习惯这种旅行。他只是向两仪师半转过身,鞠了个躬,而且他还用手揉着鼻子,仿佛鼻子在发痒。他的手掌遮住了一部分面孔,不过萨弥苏还是能看出他很年轻。“请原谅,两仪师,”他喃喃地说道,“但我们现在真的要走了。”他俯下身,拿起一只大皮袋和一卷同样巨大的被褥,将绑着行李的宽皮带挂在肩膀上。萨弥苏透过皮袋的轮廓,能看出那里面装了一些长方形的硬东西,他的衣兜里显然也装着同样的长方形物品。“在日落之前,我们还要赶很长的一段路。”他的同伴却还留在座位上,双手按住桌面,那是个浅色头发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刮过胡子,而且从他褐色外衣上的褶皱判断,他已经不止一个晚上和衣而眠了。他警觉地看着两仪师,黑眸仿佛一只被逼进角落的狐狸。

“你们在天黑前能走到哪里?”萨莎勒一直走到年轻的巨森灵面前,和他贴近到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程度,但她一直保持着优雅的身姿,仿佛他们之间的对话方式本就该是这样。“你们是要去参加那个会议吗?那个在商台聚落举行的会议?黎德……大人,是这样吗?”

巨森灵的尖耳朵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就静止不动了,他茶杯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几乎显示出像自己同伴一样的警觉,这也让他的长眉梢一直垂到了脸颊上。“我是黎德,商丁之子,科意麦之孙,两仪师。”他有些不情愿地说,“我不是要去参加树桩大会,我甚至还没资格旁听长者们的讨论。”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但笑声有些勉强,“我们今晚到不了目的地,两仪师,但我们现在多走三里,明天就可以少走三里。我们要出发了。”那个没刮胡子的年轻人站起身,紧张地按住腰间的长剑柄,但他并没有去捡脚边的皮囊和被褥卷,也没有要跟上同伴的意思。正在朝通往街道的门口走去的巨森灵只好回过头对他说:“我们要走了,凯尔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