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因缘的闪烁(第25/27页)

“仆人们喜欢添油加醋,”萨莎勒冷冷地说,“他们的话不能全信。萨弥苏,你跟我来,如果多布兰受了伤,你也许能救他。罗亚尔、凯尔玎,你们也过来,在我向你们提问之前,你们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让你的问题去死吧!”那名年轻的殉道使怒吼着,将行李甩到肩头,“我要走了!”

“不,凯尔玎,”罗亚尔温和地说着,伸出大手按住同伴的肩头,“在确认多布兰的情况之前,我们不能离开。他是兰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不能就这样走掉。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凯尔玎将目光转向一旁,他的确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萨弥苏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但这没能让她好受一些。她发现自己跟随萨莎勒走出厨房,再一次竭尽全力跟随着红宗姐妹平稳、迅捷的步伐,实际上,现在她已经是半走半跑了。萨莎勒的脚步比刚才还要快。

她们刚走出厨房,背后立刻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那些人肯定是拼命想要从塞尔拉口中挖出更多的东西来,塞尔拉也会绞尽脑汁编造出更多细节去满足她们。十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很快就会从这间厨房中流传出来,也许最终流传出来的故事数量会和现在厨房里的人数一样多。最糟糕的是,今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肯定已经有十个不同的版本流传出去,而且每个都会被加上珂盖德的谣言。萨弥苏几乎想不起还有哪一天能像今天这样糟糕,她觉得自己刚从一块冰上爬起来,立刻又在另一块冰上滑倒。凯苏安一定会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成手套!

至少,罗亚尔和凯尔玎也跟在萨莎勒身后,如果能从他们身上取得有价值的情报,萨弥苏也许还能有所作为。她一边在萨莎勒身旁跑着,一边偷偷审视旁边的巨森灵和殉道使。罗亚尔迈着小步,好让自己不至于超过两仪师,紧皱的双眉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他应该是在担心多布兰,但也有可能在担心他那个“尽力而为”的神秘任务,萨弥苏决心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年轻的殉道使轻松地迈着大步,他的脸上是一副不情愿的倔强表情,手指不停地抚弄着剑柄,但他的危险并不在于他腰间的那把武器。他以怀疑的目光盯着萨莎勒的后脑,又用阴沉的眼神与瞥向他的萨弥苏对视了一眼。他很清楚,自己应该闭紧嘴巴,萨弥苏怀疑自己必须找一个强硬的办法把他的嘴撬开,而不是用虚与委蛇的方式去套他的话。

萨莎勒一直没有回过头,当然,她可以听见巨森灵沉重的脚步声,知道那两个人并没有跑掉。她显示出一副正在思考的神情,如果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萨弥苏肯定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萨莎勒的确向兰德·亚瑟发了誓,但这个誓言应该无法阻止她向殉道使动手。她是红宗两仪师,这点并没有随着她的面容一起改变。光明啊,这可能是她将要踩到的最险恶的一块冰!

从厨房到多布兰在满月塔的寓所是一次漫长而辛苦的攀登过程,通常也只有来拜访太阳王宫中高阶贵族的人才会走这条路。但现在,挤在这里的人们让萨弥苏确信,塞尔拉绝不是第一个得知凶信的人。在川流不息的仆人中间,激动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一看到两位两仪师,仆人们立刻退到墙边,让出道路。有几个人在看到巨森灵时惊讶地张大了嘴,但更多的人都是逃命一般匆匆地跑开了。萨弥苏看不到一个贵族,毫无疑问,他们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思考多布兰的死亡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际遇和危险。无论萨莎勒怎样想,萨弥苏已经不再怀疑多布兰的死亡。如果那个大贵族还活着,他的仆人早就应该出来平息谣言了。

仿佛是要进一步证明这个噩耗,多布兰房间外面的走廊挤满面色灰白的仆人们,他们的袖子从袖口到臂肘是代表塔波文家族的蓝白色图案。有一些仆人在哭泣,另一些人则是满脸失落的样子,他们已经失去脚下的基石。萨莎勒的一句话让他们躲到走廊两侧,但每个人的脚步都显得迟缓而笨拙,那些失神的眼睛在扫过巨森灵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任何好奇的光彩。他们全都忘记应有的礼仪和规矩。

多布兰寓所的前厅同样挤满仆人,其中大多数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多布兰本人躺在位于这个大房间正中间的一副担架上,他的头仍然连在脖子上,但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血液从头顶上一道可怕的伤痕中流出来,覆盖整张面孔,已经完全干掉了。从他张开的嘴里,同样能看到血液流出,干掉,变成黑色。两名满面泪水的仆人正要用一块白布覆盖多布兰的面孔。看到两仪师走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多布兰看上去已经没了呼吸,他上衣前襟的彩色横纹从胸口一直延展到膝盖上,但现在这些横纹上也出现几道染血的伤口。在他旁边,黄绿色的提尔迷舞流苏地毯上,有一片比一个躺倒的人面积还要大的黑色血污,任何流了这么多血的人都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地上还倒着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双眼盯着天花板,那是一双死人才会有的眼睛;另一个的肋骨中间插着一把象牙柄的匕首,可以肯定的是,匕首的锋刃肯定刺入他的心脏。两个都是白皮肤的矮个子凯瑞安人,穿着太阳王宫仆人的制服。一名塔波文家族的扈从正狠狠地踢着一具尸体。看到两仪师,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再一次用力踹在那个死人的肋骨上。很显然,此时此刻这里的人已经完全忘记应有的礼仪。

“把那块布拿开。”萨莎勒对多布兰身旁的两名仆人说,“萨弥苏,去看看多布兰大人还有没有希望。”

实际上,萨弥苏已经下意识地向多布兰走去,但这个命令让她踉跄了一下。这显然是个命令!萨弥苏紧咬着牙,一步步走到多布兰身边,谨慎地跪下去,伸手按在多布兰染血的头顶上。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双手染上血渍,但她还是刻意绕到多布兰身旁没有血污的那一侧。如果丝绸染上血,那除了导引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其清除干净,将至上力浪费在这种琐碎的事情上会让她产生一种罪恶感。

关于治疗的编织已经成为她的第二本能,所以她不假思索就拥抱真源,开始了解这位凯瑞安大人的身体状况。她惊讶地眨眨眼,直觉在引领她前进,现在,她可以确定,房间里只有两具尸体。多布兰的体内依旧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生命迹象,而治疗编织的震动很可能会扑灭最后这一点生命的火苗。但现在她知道,治疗编织并非只有她所掌握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