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植物们的盛宴 第五十八章 呓树。木船(第10/14页)
“你竟还活着。真好。”NAVA夸赞同时不掩失望之情。
“我可不会轻易死去。即便战死……”
“哈!你是不是还打算告诉我,即便战死,你们也看到旁人所无法观看的景象,或者说,历经了旁人无法体会到的恐怖死亡?如果死尸也能诉说传奇的话。”NAVA边嘲笑边悠闲踱步,一只蝗跃上她的小臂,平静地接受NAVA的抚摸。
“听着!我们不会畏惧,我们会像迎接荣耀一般拥抱死亡。”船长低沉道。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们还能坚守多久。”NAVA邪笑道。
“你这个巫婆!”胖女郎的小情人突然从角落扑向女孩,尚不待我作出任何反应,他手中的利刃已从后背贯通女孩前胸。
鲜血四溅,女孩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她身边的蝗群报复般地将那名歇斯底里的男孩扑倒,瞬间咬破了他的咽喉。
“若寒!”我感到一阵揪心。船长快步走上前,抱起了女孩。
女孩捂住胸口狠狠咳嗽,边咳边将利刃慢慢拔出。利刃被抛在地上,女孩被鲜血染红的亚麻衬衣则渐渐恢复为纯白。“放开我!”女孩挣脱船长的怀抱,拾起利刃对已然死去的男孩一通猛扎。
“住手!”若寒出声怒喝,扬起的利刃停在半空,女孩的右手颤抖着。僵持一阵后,NAVA露出满足笑容,将沾染鲜血的双手在男孩衣角擦拭干净。
两名壮汉搀扶住几乎晕厥的胖女郎,人们像躲避瘟疫般地与女孩保持距离。“别过来!”“别靠近我们!”
悲伤落寞的表情在女孩面庞上稍纵即逝,得意狂喜随之占据她的整张面孔,“哈哈哈!看来这就是你们的终结。”NAVA站在甲板格栅的正下方,放肆大笑。似乎受到她的鼓舞,蝗群从她头顶的洞口疯狂涌入,向我们饥饿扑来,唯独对她视而不见。
在船长的率领之下,剩下的乘客与水手继续与蝗群激战。与此同时,船继续前进着。正如 NAVA所说的,抵抗恐怕已是无济于事。我仿佛可以看见船在平原上疾驰,虽然我很清楚,光靠轮子快不过蝗的羽翅。或许这确是我生命的终结,但我不会放弃,这并非一场为了求生的赛跑,而是两座世界的和平赌注。
在众人的坚守之下,奇迹发生了。洞口钻入的蝗渐渐少了,直到一只也没有。最后,就连周遭啃噬船壳的杂音也彻底消失。
船舱继续颠簸,人们不敢停下踏板,我们大笑着哭泣着继续狂踩踏板。
没有人打开舱门,也没有人胆敢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廊桥号正飞速前进。
五
时间过了很久。
第一个打开舱门走上甲板的水手是勇敢的。人们只听到他兴奋地喊了一句“蝗群退了”,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
舱外有东西,如果那是比蝗群更危险更致命的生物环伺在外,又会是什么?昏暗船舱里,满脸汗水的高个水手轻轻拉开了炮窗,惊惧顿时充满他的眼睛,“蛤蟆!”高个水手高喊。
很快,更多的炮窗被拉开,印证了他的发现。“发现蛤蟆!”“蛤蟆来袭!”通过最邻近的炮位窗口,我第一次看到蛤蟆这种生物的模样。它们丑陋而迟钝,看似木讷地趴在沥青沼泽,却灵敏地向半空射出长舌,前一刻贪婪凶狠的蝗群在它们的长舌阵中四处逃窜,不少被长舌缠住卷入腹中。从它们轻巧吞咽蝗虫的姿势判断,它们的个头至少有着马车般庞大。我曾在夜市的小酒吧听过蛤蟆的传言,传说那是仅存在拜翼教圣经中的生物,它们曾阻止飞翔精灵对这个世界的侵略,它们曾镇压人类背叛者对教会的围攻,它们是保护魔王的忠诚守卫。恐怕这才是蝗群溃逃的真正原因。
“张开风帆!舰炮准备!剩下的所有人跟我来!”随着船长的命令,炮门一扇扇被打开,铁炮被推出炮窗。水手们抄起长刀与火枪奔上甲板。我没有片刻犹豫,果断停下踏板,跟着跑上甲板。
甲板上一片狼藉。前中帆脱落垂地,人头大小的滑轮无力晃动;主支索与前桅支索悉数被咬断,蜷缩在地如死去的巨蟒;蝗的残骸与体液几乎散落甲板各处,几只蝗拖着折断的节肢垂死挣扎;前舱库房门前、甲板格栅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数名身穿铁甲的船员,他们已为保护我们献出了生命。然而我们没有时间哀悼,水手们立时开始修复帆索、恢复操帆,我拾起一名战死船员手里的短剑,挨个搜寻、了结残余之蝗。
两舷不时掠过高耸的伞状建筑,“廊桥号”仍凭惯性前进,只是船速已大为下降,巨轮颠簸着不时溅起粘稠液体,甩到船身散发难以形容的恶臭。这是一望无际的沥青沼泽,随着我们的到来,沉眠已久的烦躁与暴戾似已被唤醒。稠滞的沥青不断鼓出气泡,由远及近,紧随木船航向;沥青气泡疯狂鼓胀,一旦破裂,便现出丑陋而木讷的庞然大物。
它们不知疲倦地射出长舌,长舌划过半空,卷走仓皇逃窜的蝗,或是惊险地从船身周围掠过。
又一名水手惨叫着被长舌卷走。“小心蛤蟆!”船长吼道,一剑砍断身边缠绕主桅的长舌。随着蝗群逃离,蛤蟆们的目标渐渐转移到我们身上,不断有长舌向我们袭来,它们卷走了舰艏像、桅楼栏杆以及铜钟架。甲板上劳作的水手必须时刻俯低身子,半空作业的水手则依靠重心晃动躲避长舌。终于,在狙击手的掩护之下,主桅与后桅船帆被成功放下,“廊桥号”立时恢复了船速,踏脚索上的水手们齐声发出欢呼。
前方的伞状建筑变得密集,恐怕我们已驶入了沼泽深处。
木船颠簸加剧,正前方的一栋伞状建筑开始迅速逼近。“往左转!”船长大吼,“避开伞菌!”伞菌?原来这高高耸立的并非建筑,而是活生生的菌株!
“前导轮已经破损,无法转向!”艏部水手高喊道。
“转动横帆!”船长吼道。八九名水手分别奔向前桅与主桅系缆桩,松开转桁索,吆喝着全力转动横桁。
在操帆水手共同努力下,“廊桥号”避过了伞菌根部。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我真切感到伞菌的庞大,它们的底部大如砖石水塔,平坦膨大的冠部则远高于主桅,它们形似寄生朽木的蘑菇,却被放大了千倍万倍。木船很快驶入伞盖阴影,我背靠舷墙,盯着菌褶内部,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然而不待我细看清楚,数根长舌从高处袭来,两名水手几乎同时从甲板与桅顶被卷走。
“全船隐蔽!”船长下令,可这回没有人理睬他。水手手中的火枪纷纷扣响,我们向那些蛰伏在黑影里的杀手猛烈还击,可子弹飞出枪口之后,似乎便消失在蛤蟆及其四周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