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10/15页)

喏比思忖半晌。

“但他还说要我们竖起耳朵。”喏比说,“我们应该,他怎么说的来着,侦查。”

“咱可以到我家去侦查。”科垄军士道,“咱可以听一整夜,使劲听。”

“这话有道理。”喏比道。事实上,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不可言。

“不过首先,”他宣布,“我得去一趟。”

“我也一样。”军士道,“侦查这活儿还真不好干,唔?”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进酒馆背后的小巷。天上有一轮满月,几缕邋邋遢遢的云不时从它表面飘过。两人在黑暗里很不张扬地撞在彼此身上。

“是你吗,侦查员科垄军士?”喏比问。

“没错!现在,侦查员喏卟司下士,你能侦查出茅房的门在哪儿吗?我们要找的是一扇模样凶狠、又矮又黑的门,啊哈哈哈哈。”

喏比踉踉跄跄地走到小巷对面,两声叮当和一声闷闷的呻吟之后是一声哀嚎,安科-莫波克居住着数量巨大的野猫,其中一只刚刚从喏比的两腿之间溜走了。

“谁最爱你,小猫咪?”喏比低声问。

“没法子了,急就。”科垄军士说着把脸朝向一个趁手的角落。他的自言自语被下士的哼哼唧唧打断了,“你在吗,军士?”

“叫我侦查员军士,喏比。”科垄军士和和气气地说。

喏比的声音很急切,而且突然之间显得非常清醒,“别闹了,军士,我刚刚看到一条龙飞过!”

“我见过飞蝇,”科垄军士轻轻打着嗝,“还见过飞鸡,我甚至见过飞虫。可就是没见过飞龙。”

“你当然看见过,你这大傻蛋。”喏比焦急地说,“听着,我可不是开玩笑!它有翅膀,就好像,好像,好像特别特别大的翅膀!”

科垄军士大模大样地转过身。下士的脸已经煞白,简直能在黑暗中闪出光来。

“真的,军士!”

科垄军士把目光转向湿漉漉的天空和被雨水洗刷过的月亮。

“好吧。”他说,“指给我瞧瞧。”

他身后有种蛇行似的声音,两片瓦摔碎在街道上。

他转过身。就在他眼前,在房顶上,有一条龙。

“房顶上有条龙!”他的声音直发颤,“喏比,房顶上有条龙!我该怎么办喏比?房顶上有条龙!它盯着我呢喏比!”

“首先,你可以把裤子拉上去。”喏比从距离最近的墙背后回答说。

即便除去那一层层具有保护功能的衣裳,西碧尔·兰金仍然体格雄壮,极富压迫感。中轴地蛮族的传说中常提到穿着锁子甲、铁文胸的少女,她们骑在拖车的高头大马上,旋风一样冲进战场,再把死去的武士放到车上,一面用好听的女中音唱着歌儿,一面把他们拉向光荣富足的来生。兰金小姐很符合传说里的描述。她足以做她们的领袖。她足可以带走一个营的武士。她说话的时候,每个字都好像在你背上使劲拍了一掌;教养极其完美的贵族式自信在她的声音里铿锵作响,光凭元音就足以切断柚木。

魏姆斯家那些贫困潦倒的祖先很熟悉这样的声音。它通常都来自那些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人,那些人会用这种声音告诉他们,眼下正是好时候,你们明白不,赶紧向敌人冲过去,好好揍他们一顿吧。魏姆斯的两条腿只想立正站好。

史前的人类一定会崇拜她,事实上几千年前他们确实也成功地雕刻出了她的雕像,栩栩如生,叫人惊叹。她有一头浓密的栗色头发,不过魏姆斯后来发现那是假发,跟龙这样亲密的人是不可能保住自己的头发的。

她肩膀上还有一条龙。她把它介绍给魏姆斯,原来这是克尔姆的爪刺刺·文森特·妙极,小名维尼。弥漫在房间里的化学气味似乎很大一部分都是维尼的杰作。这股不同寻常的气味渗透了一切,就连递给魏姆斯的那一大块蛋糕也不例外。

“肩膀,呃,肩膀……看起来非常……不错。”魏姆斯拼命找话说。

“胡说八道。”那位尊贵的小姐回答道,“我训练他不过是因为能坐在肩膀上的泽龙价钱要高出一倍。”

魏姆斯喃喃地说起自己偶尔会在社交场合看到各种颜色的小龙坐在某些小姐肩上,并且觉得这看起来非常地,呃,好看。

“哦,听起来是不错。”兰金小姐道,“这倒是真的。然后她们发现这同时也意味着被煤灰烫伤、头发被烧卷还有满背的屎尿。另外龙爪也会刺进肉里。接着她们开始觉得这东西长得太大,味道太重,于是过不了多久它就进了莫波克走失泽龙阳光收容所,或者照老法子,脖子上拴块石头丢进河里。你们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她坐下来,整理一下裙摆——它的布料足够为一支小型舰队提供所有的风帆,“那么,魏姆斯队长,嗯?”

魏姆斯不知所措了。阴森的墙壁高处,无数个兰金家的先人正从华丽的画框里俯视着他。画像的中间、旁边和底下全是武器,多半都是这些人曾经用过的,而且从它们的模样判断,使用频率还很高。靠墙摆着好几排架子,上头排满一套套盔甲,其中好些都有大洞。天花板上是一大片被虫蛀坏的褪色旗帜。你不需要刑侦专家帮忙就能明白,兰金小姐的祖先从来没有在战斗面前退缩过。

真正让人吃惊的是,喝茶这样缺少战争气的事情她竟然一样能做。“我的祖先。”她顺着魏姆斯着了魔一样的目光看过去,“你知道,过去的一千年里,没有一个兰金家的人是死在自己床上的。”

“当真,小姐?”

“家族的骄傲,这是。”

“是的,小姐。”

“当然了,好些倒是死在了别人的床上。”

魏姆斯队长的茶杯在杯托里发起抖来,“是的,小姐。”他说。

“队长是个多么迷人的头衔啊,我一直这么觉得。”她朝他露出一个明亮、精神的微笑,“我是说,上校什么的总是过于一本正经,少校又显得骄傲自大,但队长却总让人感到一种令人愉悦的危险。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魏姆斯紧紧抓住自己的包裹,就好像抓着一条贞操带。

“我想知道,”他结巴起来,“那个……泽龙……呃,最大能长……”他停下来。他的下半身遭遇了非常恐怖的情况。

兰金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别理他。”她高高兴兴地说,“如果他太烦人,就拿坐垫打他一下。”

一条老态龙钟的小个子龙刚从魏姆斯椅子底下爬出来,把自己肌肉松弛的下巴枕到了他大腿上。它抬起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充满感情地凝视着魏姆斯,嘴巴里还略微滴出些似乎挺有腐蚀性的液体,它们全落到了魏姆斯的膝盖上,味道就像酸洗池周围的栏杆一样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