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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第11/14页)

幽冥大学的地盘一直延伸到河边。平常这里是平整的沙砾路面和篱笆,可在这么狂野、多水的夜晚,篱色好像也移动了位置,小路干脆就躲雨去了。

一点微弱的光线在滴滴答答的树叶下穿过,尽管亮度不高,但大多数雨点还是找着了路,顺顺当当地落到地上。

“你不是巫师吗,就不能整个火球什么的?”

“行行好吧,夫人。”

“你肯定她会从这儿走?”

“附近准有个码头之类的东西,除非我走丢了。”

有什么声音,听着像是个大块头手忙脚乱地撞进湿漉漉的灌木丛里,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我找到河了,至少。”

格兰妮·维若蜡凝视着湿淋淋的黑暗。她能听到安科河的咆哮,还隐隐约约地瞅见了上涨的河水翻起的浪头。当然,鼻孔里还充斥着安科河那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暗示它曾充当过好几支大军的小便池,之后还为他们送了葬。

喀忒角心灰意冷地朝她抖抖水花。

“这简直是发疯,”他说,“没有不敬的意思,夫人。但水这么涨,它肯定已经被冲进海里去了。再说我冷得要命。”

“反正你不会比现在更湿了。再说,下雨的时候不该这么走路。”

“呃?”

“你全身都绷紧了,你在抵抗它,这样不对。你应该,唔,在雨滴之间穿行。”的确,格兰妮身上似乎只稍稍湿了一丁点。

“我记下了。就这样吧,夫人。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堆,再来杯烈点儿的酒暖暖肚子。”

格兰妮长叹一声,“我不知道。本来我指望着看见它插在泥巴里,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没想到满眼都是水。”

喀忒角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

“也许我们还能做些别的什么——”一道闪电和一阵雷鸣把话切成了两截。

“我说也许我们还能——”他重振旗鼓。

“我看见什么了。”格兰妮问。

“什么?”喀忒角摸不着头脑。

“给我些光线!”

巫师湿漉漉地叹息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手。一道金色火焰从翻腾的河水上掠过,嘶嘶地消失了踪影。

“在那儿!”格兰妮趾高气扬地说。

“不过是只小船,”喀忒角说,“夏天孩子们拿它——”

他拼命赶上格兰妮坚定的背影。

“你总不会想在这么个晚上划船吧,”他说,“太疯狂了!”

码头的木板又湿又滑,几乎被水淹没。格兰妮一路滑了过去。

“你对船根本一窍不通。”喀忒角抗议说。

“那我只好赶紧学起来。”格兰妮平静地回答道。

“可我上一次坐船已经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我也并没要你跟来啊。尖的这头朝前对吧?”

喀忒角哀号一声。

“这很好,没错,”他说,“不过我们或许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一道闪电照亮了格兰妮的脸。

“还是别等了。”喀式角赶紧改口。他笨拙地走下码头,把小船拖过来。上船完全是运气,不过他最终还是在夜色中摸摸索索成功了。

小船晃晃悠悠地顺水漂进河里,缓缓地打着旋。船在湍流中起伏,格兰妮抓紧座椅,无限期待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喀忒角身上。

“怎么?”她说。

“什么怎么?”

“你说自己对船了如指掌来着。”

“不。我说的是你对船一无所知。”

“噢。”

小船颠簸着,奇迹般正过身子,尾巴开路向下游漂去。

“刚才你说你上一次坐船是在小时候,我还以为……”

“当时我两岁,应该是。”

遇上一股涡流,小船打个转,继续顺水冲下去。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一天到晚都在船上折腾的孩子。”

“我是山里人。你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我就是在沾了水的草地上也头晕。”

小船重重地撞上淹没在水中的一根树干,浪花盖过了船头。

“我知道一个防止溺水的咒语。”他凄凄惨惨地加上一句。

“这话真让人高兴。”

“只不过咒语必须在干燥的地面上念才管用。”

“靴子脱下来。”格兰妮命令道。

“什么?”

“把靴子脱下来,你这家伙!”

喀忒角不安地扭捏着。

“你打的什么主意?”

“水应该在船外头,至少这个我还懂!”格兰妮指着船底起伏的黑色河水说,“把靴子里装满水然后倒到船外头!”

喀忒角点点头。过去的几个钟头似乎一直在推着他走,他本人空落落地不起任何作用。有一瞬间,巫师呵护着这种感觉,心里感到特别宽慰——他的生活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谁也没法怪到他头上。在这种情况下,半夜三更地漂在一条涨水的河上、用靴子舀水、身边还坐着一个只能形容为女人的生物,这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心底有个被遗忘的声音说,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呢。不知怎的,看她在起伏的河面上用破破烂烂的扫帚划船,他深埋在潜意识深处的几点残渣竟泛起了波澜。

当然,倒不是说他拿得准人家到底漂不漂亮——风大雨大的,格兰妮又习惯把整个衣橱一古脑儿全套在身上。喀忒角心神不定地清清嗓子。至少是比喻性的漂亮吧,他下了断语。

“呃,你看,”他说,“这想法当然很不错,不过让我们考虑考虑现实。我是说,漂流的速度之类的,你懂我意思吧?法杖现在可能已经在海里老远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再上岸。它甚至可能掉下了边缘瀑布。”

格兰妮原本一直盯着黑黢黢的水面,听了这话,她转过身来。

“你就想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话吗?”

喀忒角舀了一会儿水。

“想不出。”他说。

“你听说过有人能回来的吗?”

“没有。”

“这么说,值得一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