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只为自己人 第七章(第4/5页)
“你全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是的。”我说。
“用了你吸收来的全部力量吗?”
她不相信。她至今无法相信。斯维特兰娜明白,从别人身上借来的力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用尽了最后一滴!”我回答。我觉得很轻松,非常轻松。
“为什么?”女魔法师伸出一只手。“为什么,安东?你能制止这场暴风,能使许许多多人感到幸福。你怎么可以——把一切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呢?”
“为的是不犯错,”我解释说。这句话甚至使人感到难堪,她,未来的伟大的女魔法师不明白这种小事。
斯维特兰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火红的粉笔。
“我该怎么做,安东?”
“你已经打开了命运之书。”
“安东!谁对?是格谢尔,还是你?”
我摇摇头。
“这还是你自己判断吧。”
斯维特兰娜皱起眉头。
“安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你为了这个拿了这么多他人的幸福?为了这个浪费掉二级魔法干涉?”
“你要明白,”我不知道我的声音里有多少信心,就连现在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有时候,主要的不是有所为,而是有所不为。有的事你应该自己判断,不要听别人的意见。不要听我的、格谢尔的、扎武隆的、光明的、黑暗的意见,只能由自己判断。”
她摇摇头说:
“不!”
“是的。你得自己判断。谁也不能替你背负你的责任。而且无论你怎么做——你还是会对你没有做的事感到遗憾。”
“安东,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所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这是你的爱吗?”
“只有这才是爱。”
“我需要建议!”她喊道。“安东,我要听你的建议!”
“每个人都在创造自己的命运,”我说,这句话甚至超出了我能说的范围。“决定吧。”
当她朝命运之书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手中的粉笔像一根细细的火焰针在闪耀。在她挥手之间我听到了书页在光彩夺目的羽缎下面窸窣作响。
光明和黑暗——仅仅是命运之书上的斑点。她手一挥,笔下出现了一行花体字。
火红的一行行字在飞速地奔跑。
斯维特兰娜松开手,命运的粉笔掉在她脚下,仿佛一颗铅弹似的重重地落了下来。飓风刮得它满地乱滚,我赶紧弯下身子把粉笔藏在手中。
命运之书开始融化了。
叶戈尔身子一歪,弯下腰,膝盖顶在胸部,侧身倒下。他蜷曲成一团躺着。
他们周围的白圈已经被雨水冲掉了,因此我可以走近了。我蹲下来,把小男孩扛在肩上。
“你什么也没写上!”格谢尔喊道,“斯维特兰娜,你仅仅擦掉了字迹!”
女魔法师耸耸肩膀。她从上到下看了看我。雨冲破了正在消失的屏障,淋湿了白色的连衫裙,把它变成了一层遮掩不住身体的薄薄的粉浆。刚才斯维特兰娜还是身穿雪白连衫裙的女祭司,转瞬之间——她就成了一个浑身湿透、垂着双手站在暴风雨中的姑娘。
“这是对你的考验,”格谢尔压低声音说。“你错过了自己的机会。”
“光明的格谢尔,我不想在守夜人巡查队工作了,”姑娘回答说。“请原谅,光明的格谢尔。这不是我要走的路,不是我的命运。”
格谢尔悲伤地摇摇头。他不再看扎武隆,而扎武隆就在我们旁边几步远的地方。
“就是这些吗?”黑暗魔法师问。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斯维塔,看了看叶戈尔。“你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他把目光投向法官——后者抬起脸来冲他点了点头。
再没有人回答他。
扎武隆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笑。
“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而一切竟以闹剧结束,只是因为歇斯底里的女人不想抛弃自己优柔寡断的心上人。安东,你太让我扫兴了。斯维特兰娜,你使我感到高兴。格谢尔,”黑暗魔法师看了看头儿,“祝贺你有这样的同事。”
扎武隆背后的大门打开了。他微笑着走进了黑色的云彩里。
大楼周围传来叹息声,我没有看到,但我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黑暗力量巡查队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黄昏界。有的冲向泊在附近的汽车,急着把它们驶到离树林远一些的地方;有的弯着腰,朝邻近的房子跑去。
接着离开封锁线的是一些光明使者。其中一些人——是因为那些应该只有人类才会在意的小事而离开的;不过大部分人,这我明白,还留在原地,凝视着上方,凝视着大楼的房顶。小虎的脸上带着羞愧之色。从未经历过如此厉害的暴风雨的谢苗的脸上浮现出他者的苦笑,伊格纳特——带着一成不变的真诚的同情神色。
“我不能这么做,”斯维特兰娜说,“格谢尔,请原谅,我不能。”
“你不能,”我回答,“此外也不应该……”
我张开手,看了看那一小段粉笔,它在我手里变成了一段不仅湿漉漉,而且还黏糊糊的粉笔,一头削得很尖,另一头被不整齐地折断了。
“你早就明白了吗?”格谢尔问。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他的保护茧在我们上空伸展开来,飓风的呼啸声停息了。
“不是,刚刚明白。”
“发生了什么事?”斯维特兰娜大声说,“安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格谢尔回答她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小姑娘。有的人主宰别人的生活,或者是摧毁帝国。有的人就是普普通通地活着。”
“在守日人巡查队等着你的行动时,”我阐述着,“奥莉加拿着另半段粉笔,改写了某人的命运,就像斯维特兰娜要做的那样。”
格谢尔叹了口气。他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叶戈尔。小男孩动弹起来,想站起来。
“马上,马上,”头儿温柔地说,“一切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我搂住小男孩的肩膀,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又安静下来。
“既然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未卜先知,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
“我也不是全都知道。”
“为什么?”
“因为所有的都应该是自然的,”格谢尔有些激动地说,“只有扎武隆会相信所发生的事,相信我们的计划,相信我们会失败。”
“这不是全部的回答,格谢尔。”我看了看他的眼睛,“远不是所有的!”
头儿叹息道:
“好吧。是的,我也可以按另外的方法办事。那样斯维特兰娜就会违背她自己的意愿,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女魔法师;而巡查队也就不会这么亏欠叶戈尔,让他成为我们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