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4/17页)
当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哦,上帝,如果掉下来的是鸟笼该怎么办——我冲下楼梯,向井外跑去。我必须确认那是不是鸟笼。
“你在干什么?!”艾玛叫道,“他会开枪的!”
“不,他不会的!”我说。因为我已将戈兰的枪握在手里。枪还有点烫,握在手里很沉。黑暗中,我不能确定枪里是否还有子弹。我试着回忆波特曼爷爷曾教过我的一些技巧,但记不起来。最终我还是跑到了艾玛身边。
“他困在上面了,”我说,“我们慢点摇,尽量跟他讲道理。要不然他会对那两只鸟不利。”
“让我上去和他讲讲道理。”艾玛咬着牙说。
我们开始往上爬。楼梯非常狭窄,我们只能一前一后,为了不磕到脑袋,我们还得低着头。楼梯猛烈摇晃着,我们祈祷着刚才被晃松的螺丝不要掉下来,希望楼梯不要垮掉。
快到顶上,我们放慢速度。我一只手扶栏杆,一只手拿着枪,不敢朝下看。
我以为戈兰会出其不意给我一拳,但是没有。楼梯尽头是一个敞开的石砌平台。快爬上平台时,我先探出枪,然后才露出脑袋。微凉的海风呼啸而过。我绷紧全身的神经,准备和戈兰开战。但他不见了。我身体的一侧是厚厚的玻璃房,炫目的灯光刺得我差点睁不开眼;另一侧是纤细的栏杆。平台下是几十米高的悬空,底下是岩石和翻滚的大海。
爬上狭窄的走道,我转身拉上艾玛。我们背靠灯房的玻璃墙,迎面吹来寒冷的海风。“那只鸟就在附近,”艾玛小声说,“我能感觉到。”
她擦一下手腕,一团红色的火焰瞬间亮起来。它颜色鲜红,愤怒地燃烧着。这次艾玛点燃的不是一盏灯,而是一件武器。
“我们兵分两路,”我说,“你占据一边,我去另一边,这样他就溜不掉。”
“我很害怕,雅各布。”
“我也害怕,但是他受伤了,而且枪落在我们手里。”
她点点头,碰了碰我的胳膊,转身离开。
我握着枪,小心翼翼绕过灯房。渐渐地,我看见对面有人向我看过来。
是戈兰。他半坐着,背靠栏杆,垂着头,两腿之间夹着鸟笼。鲜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猩红的血痕。
鸟笼栏杆之间夹着一盏红色小灯,每隔几秒钟就闪动一下。
我向前探出一步,他抬起头看着我。他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一只眼睛已被刺穿,嘴角挂着鲜血。
他一只手提着鸟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放下。”
他弯下腰,似乎准备妥协,但这只是假象,他试图逃跑。我喊着向他追过去。他从灯房附近消失了不到一会儿,艾玛拿着火球围了过来。戈兰号叫着向我这边后退,他的头发冒着烟,一只胳膊护着脸。
“站住!”我厉声喝道。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他举起鸟笼,狠狠地摇着。两只鸟尖叫着,穿过栏杆啄咬他的手。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吗?”他咆哮着,“过来烧啊!把这两只鸟一起烧死吧!如果你们开枪,我就把它们扔出去!”
“如果朝你脑袋放一枪呢?”
他大笑起来。“你不会开枪的。你忘了吗,我太了解你的心理承受力了。如果开枪,你会做噩梦。”
那一刻,我脑子里想象着开枪的动作,我知道,只要手指扣住扳机,往下一按,子弹就会飞出去。但我退缩了,这又将成为我人生中一次失败的纪录。为什么我这么难以开枪?为什么只要一想起那个动作我就发抖?爷爷杀过多少幽灵?几十个?几百个?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他,戈兰早就毙命了,他就不会像疯狗一样乱吠。但我错过了机会,一瞬间的怯懦令我失去挽救两位老师性命的机会。
塔灯转了过来,炫目的光线打在我们身上,将我们变成发光的白色剪纸。戈兰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转向一遍。又错过了一次,我埋怨地对自己说。
“放下它们,和我们一起出去,”我说,“没人会伤害你。”
“我可不敢保证,”艾玛说,“只有米勒德不计较,我才会放过他。”
“想杀了我?”戈兰说,“很好,来吧!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做只会对自己不利,因为一切已经不可逆转。我们已经知道怎么找到你们。我的同类马上就来了,我敢保证,到时你们将知道我这样对待你们的朋友是多么仁慈。”
“要不干脆来个一了百了,”艾玛说,“谁想快点死?来吧!”她的火球迸溅出火花。
“我警告过你,如果再靠近,我就杀了它们!”他将鸟笼举到胸前。
艾玛向前更进一步,“我已经八十八岁,”她说,“你觉得我还需要阿姨看护吗?”她表情坚定,令人不解,“我们做梦都想从那个女人的翅膀下挣脱出来,我发誓,你会帮我们一个大忙。”
戈兰来回转着脑袋,不安地盘算着。她是认真的吗?那一刻他看上去真的很害怕,但他还是说:“我才不信你的一派胡言。”
艾玛摩擦着巴掌,然后慢慢张开。她的火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那我们等着瞧,”她装做满不在乎地说。
不知道艾玛想拖多久,但我必须尽早介入,以免鸟笼被火光点着或被他从灯塔扔出去。
“告诉我你想让两位老师做什么,或许我能劝她对你好点。”我说。
“我们只想了结已经开始的事情,”戈兰说,“这是我们一直想实现的目标。”
“你说那个试验吧。”艾玛说,“你们不是已经试过了吗?看看结果成什么样了。你们把自己变成了恶魔!”
“是的。”他说,“但是,如果只试验一次便放弃,我们的人生该是多么乏味!”他狞笑着,“这次,我们要召集全世界最优秀的时间操控者。我们不会再失败的。我们花了一百年才搞清楚是哪儿出了错误,结论是——我们试验的威力不够大!”
“你还说威力不够大?”我说,“别忘了,上次你们把半个西伯利亚夷为平地!”
他雄心勃勃地说:“那还不够壮观!”
我记起贺瑞斯做过的一个梦:漫天的烟灰,凶猛的火海,被烤焦的大地。我终于明白他预见的是什么。如果他们这次失败,长达五百英里的森林将焚为枯木;如果他们成功,如他们所愿,成为长生不老的半人半神……我不敢想象。在他们的统治下,世界一定会成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