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第18/45页)
“你也不明白吗?”我回想起山田淑那单眼皮的昏暗眼神,“我一开始也不懂,但怎么说呢,也就是……对了,就是所谓的藏树于林呀。”
“什么意思?”今川的手指放开了嘴唇。
“山田与治郎先生就是为了让人看不出哪个才是家宝之壶,才开始搜集壶的。”
山田淑这么告诉我。
今川就这么张着嘴巴好一会儿,不久后发出吸起唾液般的声音,用手背抹了抹唇角。
“你、你是说,那是一种障眼法?”
“嗯。听说一开始是这样的。”
“只要搜集大量的壶……别人就会看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壶了?为了这个目的……只为了这个目的,就耗费一生搜集了上万个壶?”
“山田小姐是这么说的。”
多么……奇妙的动机啊。
今川“呜呐”地发出猫濒死般的叫声。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奇妙的收藏家。可以说……那是为了防小偷吗?”
我点点头,今川再一次发出古怪的声音。
“不过……一开始好像是为了防小偷,但是到了晚年,好像已经搞不清楚搜集的目的了。”
山田淑这么说。
一个小时前……山田淑几乎是要诅咒祖父般地,以憎恨至极的口吻告诉了我山田与治郎疯狂搜集壶的始末。
“就像今川先生说的,山田与治郎先生是那个……什么士族经商吗?在这当中失败的一类。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好像是从事茶叶还是别的作物的栽培。开始做这一行的似乎是与治郎先生的父亲,这个人应该颇有生意头脑。直到与治郎先生那一代,生意都颇为兴隆,也攒下了不少财产,但是到了大正后半的时候,就开始走下坡了。”
与治郎做生意的方法,似乎是俗称的大爷做生意——怠慢又神气。
山田淑说,祖父与治郎待人倨傲冷淡,不只是做生意,任何方面都难以沟通,尽管如此,却又毫无责任感,差劲透顶。
与治郎好像毫无人望。
“即使如此,因为有上一代攒下来的财产,与治郎还算是吃得开。可是他会开始一蹶不振……好像就是因为遭小偷。”
“遭小偷?”今川惊讶地说。
“没错,毛贼。”
“毛贼?不是强盗?”
“没错,现在虽然流行那种杀气腾腾的强盗,但当时似乎还有所谓的小毛贼。不是闯入家门行抢,而是偷偷摸摸地下手。我不太清楚两者差异,总之就是悄悄溜进别人家里行窃……”
听说与治郎才离家一天,回家一看,家财竟被偷个一干二净了。
我这辈子再也没吓成这样、气成这样了——听说与治郎每一忆起,就会极不甘心地再三唠叨个没完。就算是亲人也不能相信,要把每个人都当成小偷——听说他对孙女淑也像口头禅似的这么叨念不停。
“就算是亲人也不能相信?这怎么说?”
“哦,这也难怪。听说把歹徒——或者说小偷——引进家门来的,就是与治郎的弟弟。”
与治郎有个名叫赖为的弟弟。
这个赖为和与治郎自小就水火不容。
既然自小反目,应该是天生个性不合,不过在兄弟之间造成致命鸿沟的,正是家宝之壶。
“据说那个家宝之壶,只有代代当家继承人的长男才可以碰。这在现代难以想像,不过这是明治大正时期的事,也是有这样的事吧。”
我这么说,今川便用力摇头说:
“这在现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我家自祖先以来,代代都是莳绘师 [42],秘传的技法一样只传给长男;而且还是口传。我是次男,除非家父在世的时候家兄过世,而且家兄没有嫡长子,否则我是不可能学到那个技法的。”
“哦,原来真有这样的事啊。”我说,“像我,别说是祖先的来历了,连曾祖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算听到这种事,也完全无法体会……唔,总之这个赖为,似乎是个比哥哥更缺乏社会常识的家伙。”
“这是常有的事。”
“赖为似乎欠了一大笔债,正在发愁。他向哥哥借钱,与治郎却冷冷地拒绝了。他说他没有半毛多余的钱可以借人。弟弟才不相信,他顶撞说就算没钱,不是也有壶吗?他求哥哥把家宝之壶卖了或是抵当,换现金来。”
“真是太胡来了。”
“赖为说,是家人重要,还是壶重要?拿这话去压与治郎。”
“这是个难题。”今川面无表情地回答,“就算是亲人,也要看人。视情况……有时候壶比家人更来得重要。”
“想都不必想,对与治郎来说,壶比弟弟重要。于是弟弟……通过一些旁门左道雇来了毛贼。据说他将家中的备份钥匙交给对方,引贼进门。然后将本宅的钱和能卖钱的家财道具,全偷光了。不过窃贼好像很快就落网了……”
“被抓了吗?他招出了弟弟的名字?”
“一定是这样的。嗳,他是为了钱才这么做,没必要忠于雇主。钱财方面,似乎连一文钱也没要回来,但东西倒是拿回来了。”
“原来如此。所以家宝之壶也……”
“可是呢,”我像个说书的卖关子道,“据说这个小偷贪得无厌,连饭桶饭勺都偷个一干二净,却只有家宝之壶没有偷走,留了下来。动都没动。”
“哦?藏得很巧妙,是吗?藏到哪儿了?”
“问题是……壶根本没有藏起来。既然委托人是弟弟,小偷不可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壶,实际上犯人就是四处吹嘘说他偷到一个昂贵的东西,是个老壶,才会被警察给逮到。”
“哦……这真是奇妙。壶不是没被偷吗?”
“是啊。所以……与治郎发现了一件事。看来小偷似乎是弄错了……”
“弄错了?”
“是的。据说家宝壶装在箱子里,摆在壁龛上,并没有藏起来。然而小偷没有把它当成家宝之壶。小偷看到装饰在壁龛的花瓶还是什么,以为那才是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