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番 山颪 玫瑰十字侦探的愤慨(第11/35页)

根据中禅寺说明,药石指的就是禅寺的晚餐。

听说禅的修行中,饮食占了十分重要的地位,负责炊事、被称为典座的僧侣,也将其视为一项重要的任务。

的确,像是精进料理 [76]、怀石料理 [77],与寺院有关的料理其实还不少。

听说京都的普茶料理 [78],也是起源自万福寺。宗派好像不同,但万福寺也是禅寺之一。看来禅寺与料理,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况且和食料理中对于素材的看法和烹调法等,根干就是源自于禅食……好像是如此。

就算知道这些,说到在寺院吃饭的情景,我只能想到丧礼守灵夜的场面,想像力真是贫乏。

可是近藤说,药石茶寮并不是一家只有充满线香味的精进料理的店。这部分宗教上如何解释,我完全不懂,不过听说鱼,有时候甚至是兽肉,都会出现在餐盘上。

在吃得到炸肉排和牛排的现今昭和时代,不吃兽肉的人应该是少数,但只论僧侣圣职者的话,遵守戒律的人不是应该比较多吗?——近藤这么纳闷,我也这么想。或许有些人会躲起来偷偷吃肉,但明目张胆地在寺院里杀生做料理,岂不是太不成体统了?

关于这一点,关口为我说明了。

药石茶寮的料理,一是怀石,二是药膳,三是江户料理。

所谓怀石,指的正是一般世人所说的怀石料理,不使用任何腥臊之物,是精进料理。

而药膳则是使用生药、中药等具有药效的食材的效能料理,原本好像是中国料理。这种料理只要有药效,什么都能入菜,所以也不同于肉料理、鱼料理。

问题是江户料理。

江户料理指的究竟是什么?据说似乎是通过古老的文献,研究江户时期流通的调理方法,尝试使其复活。似乎有不少记载这类烹调法的料理指南书流传下来,但当中许多技法已经失传,药石茶寮就是忠实地将其复原,提供给客人。然后……

江户初期,日本人似乎是嗜食兽肉的。

食畜牲肉的只有红毛佬——这似乎是江户后期以后的常识。这么说来,连民间故事都有狸子汤登场了。虽然我不知道实际情况究竟如何,但从山猪锅、鹿料理、生马肉片等料理来看,有许多兽肉料理似乎都有古老的历史。

所以……药石茶寮也有兽肉料理。

有这种禅寺吗?

当然,那里——根念寺现在也还保持着寺庙的外观,但几乎没有寺院的功能,宗派上也是无所属——我不知道这该怎么称呼才正确,总之它与其他寺院之间的本末关系好像完全断绝了。换言之,根念寺虽然是寺院,但被当成与本山无关的其他宗派的寺院了。因此最近才刚回归本山的常信和尚完全无从得知它的状况。

解除本末关系,是在战后不久的事。

看来那个时候开始,根念寺就已经在私底下举办这类高级餐会了。茶寮本身是在五年前成立,是昭和二十三年的事。

话说回来,昭和二十三年,那是个惨烈的年代。竟然能够在那种年代开设这样的店,真是教人佩服。像我,当时别说是三餐不济了,差点没饿死。但是我复员之后立刻就找到工作,还算是幸运的,近藤就真的差点因为营养失调而死掉。

近藤说,穷人现在依然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但有钱人不管在任何年代,都可以吃到撑肚皮。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听说药石茶寮的日本人会员全是些首屈一指的名士,其他则是些外国人。关口说,因为有外国人参与其中,所以才能够在那种年代,开设那么奢侈的餐厅吧。

那个告诉常信亮泽还活着的镰仓日本画画家,当然也是那间茶寮的会员。不愧是担任大寺院的檀家代表,他似乎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自称古井亮泽的人……

就在……那里。

“唔……那座寺院——根念寺吗?它就这样留在原处吧?而且药石茶寮与禅也并非无关。那么最简单的推测,就是它是住持出于嗜好开始经营的。开设药石茶寮的布施山人……不是古井亮泽本人,就是他的父亲古井亮顺,错不了的。这没有什么好烦恼吧?”

“常信和尚并没有烦恼。不管那里变成了餐厅还是旅馆都无所谓,重点是亮泽和尚……”

是死?

是活?

问题在这里。

若是活着,为什么亮泽的父亲要撒谎?若是死了……茶寮里的人又是谁?

“中禅寺先生怎么说?”益田问。

“喂,益田,你以为那家伙会在这阶段就说出结论吗?”

“不以为。我又不是在问结论,只是问他说了些什么嘛。啊,关口先生已经忘掉他说了什么,对吧?没关系。还有另一个人可以问……”

益田望向我。

“咦?我吗?我、呃……”

我想亮泽先生已经过世了……

是遭人杀害——应该可以这样推测吧……

中禅寺在常信两人回去以后,再次明确地这么说。

中禅寺已经作出结论了。

可是关于这件事,他禁止我和关口说出去。当然是因为这个结论缺乏证据。因为中禅寺接着说道:

证据……得要榎木津去找出来吧……

——什么意思?

的确,常信好像本来想要委托榎木津去调查。当然,是委托榎木津确认古井亮泽的生死。

可是,

这种情况,榎木津能做什么?就算榎木津看到他人记忆的能力是真的,我也不认为能在这次的案子里发挥效果。即使榎木津真的能看到什么,他又要看谁的什么才好?可以透过榎木津的能力得到的结论……不是早已推论出来了吗?

或者,

中禅寺想要将自己导出的结论,交由榎木津的幻视判断正确与否吗?中禅寺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完全不具任何证据效力才是。

就在我结结巴巴地含糊其词的时候,关口开口问道:“话说回来,榎兄到底是怎么了?”他好像是想替我解围,可是我觉得这支持来得有点慢。

“哦。”益田的薄唇往左右拉开,得意地笑了,“榎木津先生啊……在找刺猬。”

“刺猬?”

“不是啦,益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