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22/32页)

“那……我们赢得了吗!”

没人在听我说话。村人们大为兴奋,口口声声称颂老师,“我们赢得了,赢得了!”

“大师识破老千了!”

“如果是耍老千,也难怪我们会输了。”

“这下子就可以好好教训那个臭按摩师了!”

老师并没有识破老千,他只是说了一堆没用的知识罢了。再说这些人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对方没耍老千呢。

村人你一声大师我一声大师地团团包围住老师。

“求求你了,请帮我们从那个臭老千手里抢回借据。大师的话,一定赢得了吧!”

“可是还有花牌啊,大师花牌也没问题吗?”

“咦?花、花牌的老千手法我也很清楚的。清楚是清楚……唔,哎,不要紧吧。应该……赢得了吧。”

老师恶狠狠地看我。

看我做什么?

不行。

不能赌博。

会激动失控。可是——

——唔,这种情况,也不能罢手了吧。

“牌……是怎样的牌?”我问。

“也是普通的牌啊。”村人面面相觑。

“不是圆的,也不是三角形的。”

没那种花牌。

“不是的,我是问是不是新牌?还是已经玩旧了的牌?”

“哦,是已经很旧的牌了。”

“有没有缺角或折痕?”

“那当然有啊。”

“这个啊……他真的是手上长着眼睛呢。”

他的花牌手法……和我的一样吧。

老师频频拭汗。

或许有法子可想。

我也站了起来。

“各位,和尚先生也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呢!”有人叫道。

村人们大声欢呼。

——这样好吗?

也没办法吧。

“对了,小针先生,府上的旅馆有花牌,对吧?老板知道那花牌收在哪里吗?”

“呃,知道是知道……怎么了吗?”

“请立刻把牌拿来。或许……可以赢回村子的债款哦。”

我……有勇无谋地做出保证。

“万岁!”富美欢呼。

5

如此这般,我怀着极其不安的心情走在夜路上。

旁边沉甸甸地走着体格堂堂的老师,但与外表的安定感相反,他不可靠到极点。

因为老师以他一贯的动作,一贯的表情,一贯的加重语调,净说些没出息的怨言。

“这样好吗?沼上?”

又在说了。

“说得那么神气活现的。”

“神气活现的是谁啊?”

“变成怎样我都不管喽。”

“我说你啊……”

我压抑住不断涌上心头的怒意。

“一头栽进多余闲事里的人,拘泥个没完的人,救了上吊鬼的人,向村人说教的人,最后还煽动村人、净乱夸些海口的人,不全都是老师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沼上,”老师扭起眉毛,“我是出于学术动机开始调查,出于人道见地救助人命,最后还对村民施以教育指导,只是这样罢了啊。我根本没做半点坏事啊。”

“是这样没错啦……”

“你想说可是怎样?相比之下,你呢?竟然那么轻率地就对人家打包票说什么会赢回债款。万一做不到你要怎么办?向作左卫门先生哭诉吗?富美小姐虽然那么说,但那可是五百万元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我知道啦。”

“就算你做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了的。”

“我知道啦,可是啊……”

“可是什么?受不了,莽撞也该有个限度。”

“我们不是能赢吗?”我说,“你对赌博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们绝对能赢,不是吗?老师不是这么说的吗?不是说我们绝对会 赢吗?”

“我是在说我会赢你。”

“你说什么?”

“所以说,对你这种一下子就怒火攻心气昏头的家伙,我可以轻易获胜。我是这个意思,你可别搞错了。”

“不是在说所有的赌博吗?”

“要是可以那么轻易在赌博中获胜,现在的我老早就是大富翁喽。不愁吃穿,轻而易举发大财喽。”老师嚣张地说。“世上哪有那么爽 的事。”

“可是……对方不是耍老千吗?”

“我只是说,对方有可能是耍老千的而已呀,或许不是呀。如果不是的话,到时候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万一真是老千,那也一样伤脑筋啊。对那样一个本领高强的老千,怎么可能赢得了?”

“怎么赢不了?”

“我说啊,”老师又加重了语气,“就算识破老千,也赢不了赌 局啊。”

“咦?”

“沼上,你真是笨呢。你仔细想想。赌场都一定有老千的。所以若是识破那儿在耍什么怪老千的话,还是早早打道回府别赌了,这才叫赌场高手。因为就算继续赌下去,也只会被当成冤大头。就算识破了,也要装作不知情,要不然就是挑明了大闹一场。没有人会老实道歉的,就算得到赔罪,至多也只是没损失,并不是赢了啊。”

说的也是。

“所以我是在指导村人,要好好研究一下老千手法,要是觉得危险,就快点抽身。”

凡事退场时机都是最重要的啊——老师说。

“就像富美小姐说的,我了解他们的心志,所以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叫他们别赌了。可是什么都听人家的,全盘相信,只会让自己吃亏罢了,我是在告诫他们这一点。”

——那听起来哪里像告诫了!

我在内心呐喊。

“那要怎么办嘛?还有富美小姐在,又不能就这样走掉,难道要现在折回去,向大家道歉吗?那些人说今晚要彻夜为我们祈祷获胜呢。我是不太清楚啦,可是听说连供品都上了祭坛了,不是吗?现在赶快反悔,伤害还没那么深哦。”

“那么丢脸的事我才做不出来哩。”老师说。“当然,就我而言,我更想去打听那座祭坛上祭祀的是什么神,可是既然沼上你都已经夸下那么大的海口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