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24/32页)

门“喀啦啦”地打开了。

我横下心来。

听天由命了。

一个秃头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被月光照亮的那张脸,皱得像颗梅干似的。

“是小针先生……介绍的?”

“和你说过是啦。我叫多多良胜五郎,是妖怪研究家,那边那个是沼上莲次,是传说搜集家。我是个明辨是非的一般人,但这个沼上是个教人伤透脑筋的赌博狂,他光是听到赌博的赌字,就坐立不安,浑身发痒,是个不道德到了极点的家伙。”

“不、不道德?”

“所以我是在问你,能不能陪他赌个几把?”

“老爷你不赌吗?”

“赌的是这个人。我是为了进行公正的审判才一道来的。怎 么样?”

老师用力顶出脸去。

光是气息也带有压迫感吗?富之市那张梅干般的脸往中央挤缩,表情极讨人厌。

“哎,小的也是嗜赌成痴……当然是无妨,不过老爷们难道是……”

“不是!”老师挺起胸膛,“我们绝对不是受输得一塌糊涂的小针先生所托,来赢回输掉的份额。听说他输得惨兮兮呢。不,我刚才也说过了,这个沼上是个没药救的赌博狂,他现在手里有五百元的巨款。这么一来,这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不是把钱翻倍,就是要把钱赌光才肯罢休,他是个天生的赌徒啊。哎,真的很伤脑筋的。”老师一脸严肃地说。

的确,我怀里收着富美寄放的钱。

金额也像老师说的,是巨款五百元。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未免也把我说得太难听了。完全听不出是装的还是真心话。

“请、请进。”富之市说。

真的没有灯。

“这儿只有小的一介盲人居住,有许多不周延的地方,还请见谅。噢,要点灯是吧……”

“我们自己会点,不用忙。”

老师说着,“咚砰磅”地撞倒了什么,还“空”地弄出钝重的 声响。

“好痛!没事,我已经习惯逆境了。”

老师说完,再次制造出“叩、叩”的震动,不久后“咻”地一声,飘来火柴燃烧的味道。黑暗中浮现老师朦胧的大脸,背后生出个更巨大的黑影。是老师点亮了设在墙上的箱形纸灯。

微弱的橘色灯光闪烁了两三下,很快安定下来。

老师明暗分明的圆脸浮现在幽暗的走廊上,看起来相当恐怖。从富之市所在的位置看去,应该更恐怖吧,但他看起来无动于衷。

他看起来甚至没有发现灯已经点着了。

好像是真没有视力。

老师就这样点亮各处的纸灯,不久后,细微的光线累积起来,可以大致看见颇为宽敞的农家内部了。

纸门几乎都打开着。

还可以看到似乎从来不收的被褥。我们来访之前,按摩师傅似乎躺在床上。隆出个人形的薄硬被子张着嘴巴,就像个洞穴一样。

听说富之市买下了旧房子,不过买下来之后,感觉也没怎么整 理过。

这里和我们居住的旅馆及八兵卫老人的家没什么不同,也看不到经过修缮或改建的痕迹,维持着过往的陈旧。

不过尽管可以看见全景,但光亮很弱,无法确认细节,所以其实不是很清楚。

这……

也可以说是最适合耍老千的环境。

“小的过的是不需灯光的日子,因为浪费,所以也没牵电。村子最近好像变得很明亮了,哎,既然客人来得这么频繁,我想还是牵个电好了。”

“有电当然比较好吧。”

老师以邪恶的眼神四处打量着说。

然后我们被带到最大的铺了地板的房间。

这里有类似祭坛的东西。

那看起来就像在八兵卫家看到的壁龛。佛坛加上挂轴,连神龛都摆在一块儿,景象十分不可思议。

“啊啊,有牌位呢。”老师说。

前任屋主连佛坛和牌位都留下来就走了吗?不,或许不是迁走,只是断了香火。

“咦?好稀奇的绘马。这是什么?”

“咦?有……有什么吗?”

哪有人对着眼睛看不见的人问这是什么的。

我望向老师那里。他拿着什么,正在端详。

“喏,上头画着奇妙的图案。好像什么妖怪呢。这画感觉很不 错呢。”

“那……是不是祈求病愈的绘马?把不舒服的部位画在绘马上供奉,就可以痊愈。”富之市应道。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是呢。祈求病愈啊。我好像在哪里读到过。我听说在上州这儿……也有几处很灵验的神社。这一带也有吗?好像说是有呢。有还是没有呢?可是没有拿去供奉,摆在这儿的话……表示已经治好了吗?”

老师说着,把绘马转向我这儿。

四方形的框中画了八颗眼珠子。

富之市答道:“我不清楚,也有可能没效果,不知道呢。”

富之市说着,背过身去,也就是背对祭坛而坐。

“那附近有坐垫吧?这里铺地板,会冷着,请铺上坐垫坐吧。”

那么要赌什么呢——按摩师傅说。

“听说老爷爱赌,小的也……哎,极嗜此道,大部分的赌法都可以奉陪。”

我咽了一口口水。

——只能赌花牌了。

就像老师说的,玩猜单双骰子没有胜算。

可是用我带来的纸牌玩的话,胜算就有五成。老师质疑要怎么换牌,但不必卑鄙地偷换牌,正大光明地拿出牌来的话,对方也不会说不吧。因为要是拒绝的话,就等于是在招认自己耍了老千。再说,对方也总想不到我会耍老千吧。

不过我也耍不了老千。

我伸手入怀,握住旅馆的花牌。

“呃……那么……”

“不能赌花牌呢。”

“咦?”

老师大声打断我的话,在富之市旁边蹲下。

“赌花牌不成呀,按摩师傅,和这个沼上啊,千千万万不能赌 花牌。”

“为、为什么呢?”

“你在胡、胡说些……”

老师“叽叽叽”地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