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之目]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③(第9/32页)

老板娘开始嘀嘀咕咕说起左邻右舍的坏话来。

演变成这样,我们也无从插嘴了。

老师还恋恋不舍地再三呢喃着:“真的不是妖怪吗?感觉应该是作祟之类才对。”但老板娘那张口若悬河的嘴巴说出来的已经全是别人家的坏话和对自家老公的抱怨,连个妖怪的妖字都不见踪影了。

就连我都觉得受不了,拉扯老师的棉袍之后,说了声“那我们告辞了”,想要结束话题。

没想到这次轮到老板娘叫住了我们。

“对了,我都忘了,客人不是说什么吗?呃,老人家怎样的……”

“老人家?”

“有啊,客人说过啊。是昨天吧?说想见见在这一带住了很久的老人家什么的。”

“哦,村子的耆老!”原本就要折回去的老师叫道,再次跳到老板娘面前,“和耆老说好了吗!”

“什么耆老,没那么了不起啦。只是个老不死的死老头罢了。”

“只、只要没死都好。只要可以说话,死了也没关系。”

这算哪门子回答。

老板娘答道:“唔,他嘴巴是硬朗得很啦。牙齿没了,说话可能有点口齿不清,可是很爱说话。就从那儿笔直走去,往右转第六间,有户门牌是中井的人家。那个老头叫八兵卫,只有他一个隐居老人家独居,说什么时候去都行……”

“中井……八兵卫先生是吧?”

老师简慢地道了声谢,重新戴好眼镜,点了点头,踩着沉甸甸的步伐上了楼梯。

然后——

明明就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老师以及富美却特意更衣,前往拜访那位八兵卫先生。

雪停了。

外头很冷,但只要想想在长野差点遇难的事,这一点都不算什么。

沙沙踏雪声。

此时是连人影都稀疏已极的时刻。

没有杀人命案,也没有纷争,是非常和平的山村风景。

“沼上。”老师突然出声。

“干吗?”

“你怎么想?”老师说着,以腰部为轴,转过庞大的身躯,挡在我和富美前面。

“什么东西怎么想?”

“很不对劲吧?”

“会吗?哎,老板娘都那么说了,而且不见的是个病人,多少是会担心吧,可是那不是我们该插嘴的问题吧?这完全是人家的家务 事啊。”

“哼,”老师从鼻孔喷出大量的水蒸气,“沼上,你听好了,像我们这种旅人,就是外人,和所谓的异人是一样的。共同体的成员是不会把内部的事情告诉从外部来访的人的。如果事关共同体的秘密,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板娘她不能告诉我们啊。”

“她不就告诉我们了吗?”

“那……那一定是瞎掰的。因为我们一直想要探问出来,她才随便胡诌蒙混过去。”

“可是,”富美开口了,“这个话题是老板娘主动提起的,我并没有深入追问。老板娘却念着伤脑筋伤脑筋,自个儿说了起来。”

没错。要是富美没听到这件事,我们根本不会晓得。

老师噘起嘴唇,“咕”了一声:“可是富美小姐,还有沼上,你们想想看嘛。如果老板娘刚才的话是真的,这个村子就有一半以上的男人都泡在花街里了呢。这里是好色村吗?”

好讨厌的村子。

可是……

“这也是有可能的事啊。过去的娘宿 [71]、男方夜访女方等,这一类处理性欲的机制都消失了嘛。老师不也总是哀叹,说村子渐渐城市化了吗?”

“是这样没错啦……”

不知为何,老师挡在路中间,神气地挺起肚子。

“这座村子没有妓女户呢。不,依我观察,最接近这里的温泉区也没有那样的设施。就算有,也不是明目张胆做生意。我想应该也招不到那么多客人。”

“这谁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老师以凶狠的语气说,“你听好喽,老板娘说这村子里有一半以上的男人都会去。依常识来看,不可能只有这村子的男人会发情而已吧。如果邻近村子也有人去,人数可就非常惊人了。那么大的花街,得到高崎才会有啊。”

“大概吧。”

“再说,几乎每晚都去,这也很奇怪啊。又不是迷上京城第一名妓的少爷公子,金钱和体力都不可能支撑得住的。”

“所以才病倒了嘛。”

老师歪起眉毛,“不是不是。要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一天就病倒了。老板娘说得一副是我胖才没办法的样子,但就算是瘦子,也一样没办法的。”

“可是老师一碰上山顶有古怪的神社什么的话,也会发挥出惊人的马力,不是吗?那可不是人类做得出来的。”

“不要把神社和花街混为一谈!”老师愤慨不已。“你想想看,单程得要四五个小时以上呢。就算晚上十一点出发,到的时候都过了凌晨三点了。一次往返,连要在清晨回来,物理上都不可能啊。这一带的人早上不到六点就醒来了,哪有时间享乐子啊?”

这……说的也有道理。

或许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的啦。如果这村子的男人真的每天晚上都出门,那地方应该没有多远,绝对是在这村子的某处。可是男人们成群结队在冬季深夜溜出家门,到底在做些什么……这很可疑吧?”

“是很可疑啊。可是这又怎么样?”

老师叉腿站着,抱着胳臂说:“问题就在这儿。一两个人也就算了,如果是集团遭到作祟或附身,又会怎么样呢?”

我不太想听这种事。

“嗯,众多男人每晚避人耳目,三更半夜溜出家门……难道是在挖坟?”

“那根本就是怪谈了嘛。”我答道。

这类怪谈非常多。

我在军队也听了不少。

这是个内地和战地都广为流传的大众怪谈。连从满洲回来的男人都曾听过这样的怪谈,所以分布区域应该非常广阔。搜集分析一看,类似的变形也不少。与其说是怪谈,或许说是现代民间故事比较正确。不过这故事具有几分技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