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镜 玫瑰十字侦探的然疑(第21/41页)

他说话的腔调是一种矫正过关西腔后的普通话。

突然出现在榎木津事务所的这个可疑的通灵侦探,说他不期然地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神无月本人说这也是天意云云……简而言之,就是他站在门口偷听罢了。

想象通灵侦探在走廊鬼鬼祟祟偷听的模样,只能说是滑稽,但本人该说是厚颜无耻,还是道貌岸然……

他一本正经地宣言:

这案子我接下了……

我吓了一跳。突然这么说,叫人作何反应才好?我连话都说不出来,望向侦探事务所的两人,仔细一看,益田和寅吉也都一脸困惑,只是茫然张口。

然而神无月却毫不理会困惑的我们,大步走进室内,高声宣布:就以这位先生被卷入的怪诞事件来一决胜负吧!

我……更加困惑了。

不,那个时候,困惑的不只有凡人的我。益田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巴开合了好几次,至于寅吉,更是半张着他的厚唇,陷入肌肉松弛的状态。

可是……我想也只能这么反应了。

直到刚才,益田和寅吉还针对该如何对付这名棘手的挑战者,做了许多没有结论的没营养讨论。此时本人突然就这样闯将进来,还把原本在聊的话题给整个一手揽去……没人可以冷静应对得了。

说起来,他们这些奴仆根本无从答起。榎木津本人并没有答应要与神无月一较高下。不,榎木津甚至好像不知道有人向他下战帖,所以根本无从响应。就像益田先前近乎啰唆地说明的,奴仆是没有决定权的。

换句话说……

不管神无月说什么,益田和寅吉都无法回答好或不好。

在日本第一奇人榎木津的两名亲信呆滞僵硬的状况下,我这小人物代表更不可能插得了嘴。场面完全被神无月主导,我就像个被彩衣吹笛人引诱的纯真儿童般,跟在神无月背后,离开了玫瑰十字侦探社。

神无月说,“那么我们去现场看看吧。”我当场反问,“哪个现场?”

神无月抽动着形状异常姣好、又细又直的眉毛。

我总觉得他没什么品。

不,他的相貌颇为英俊。和我这个身处人群中会被埋没、无法辨别出个体的存在感薄弱的人相比也没用,不过他属于令人印象深刻的美男子类型吧。但他强烈的印象并非来自长相。

神无月这个人非常俗艳。

暗褐色的条纹西装、红色衬衫,还配了条花纹口袋巾。涂满发油的服帖的头发从正中央分开。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百姓。

要我直接说也行,他真是低俗透了。

老实说,榎木津的服装搭配也一塌糊涂,但不晓得是不是家世的关系,虽然一塌糊涂,但我觉得相当有品位。

不,品位或许也颇糟,却感觉很高贵。相较之下,神无月显得庸俗透了。

话虽如此……无论高不高贵,两边都一样古怪,我觉得要是老跟这样的家伙混在一起,可能会被植入侦探的穿着打扮都很怪的诡异先入为主观。要是这样认定,就太对不起一般侦探了吧。

俗气的通灵侦探默默地看我。

感觉到他视线的瞬间,我顿时为自己呆蠢的发言面红耳赤。

哪个现场……?

这什么蠢问题。

对长年担任电气工程公司基层员工的我来说,说到现场,只可能是工地现场。当然,神无月说的现场,一定是指命案现场吧。

我问,“是小川町的大楼吗?”神无月答道,“那当然了。”

我故意不去纠正错误,装傻到底。我应该也被算在榎木津侦探一伙里面,所以……我干脆装作还有好几个其他事件现场。虽然我完全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这么以为。

随便啦。

神无月似乎完全没把我的内心纠结放在心上,接着说:

“我要在你遭到绑架监禁的地点,鉴定你是否有罪。”

原来如此,他打算用那个什么净玻璃之镜的玩意儿吧——我心想。

可是……

就算他这么说,那里也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现场。

虽然我是相关人士,但一介平民可以擅自闯入吗?尸体应该已经搬走了……可是我实在不认为那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地点。

不晓得是不是看透了我的疑虑,通灵侦探十分冷淡地说:

“没问题的。”

鉴识工作结束的话,也不必保全现场了,发现遗体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指纹采完了,摄影也结束了,没问题的——神无月自信十足地说明。

不仅如此,听说神无月还拿到了大阪警视厅的虎田警部的介绍信。通灵侦探大发豪语:所以就算是封锁区域,他大抵也能进去。

他说的是真的。

我被带去的空大楼,不出所料,被警方封锁了。

入口拉上了绳索,两名警员杵在那里看守。然而神无月靠上去,向他们耳语了几句,警员立刻向他敬礼,拉起绳索,放我们进去了。

我心想,这家伙或许意外地不容小觑。

榎木津的话,就没法子这么办了吧。

当然,榎木津想要侵入的话,也是可以侵入吧。但他的话,不是揍倒警察,就是惹出其他乱子,再趁隙溜进去。榎木津是没有计划、步骤、沟通这些程序可言的。

神无月开门,扫视室内。

“怎么样?是这个房间吗?”

“嗯……”

我隔着神无月庸俗的服装肩膀处窥看里面。

门口的正前方……

就是我逃脱的窗户。

就像中禅寺说的,这样一看,我觉得想要从那道窗户逃亡,简直是有勇无谋到了极点。不用开门,隔着门上的玻璃,就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窗户了。即使是在走廊另一端发现状况,只要开门直冲,用不到几秒就跑到窗户了。即便是我,八成也抓得住逃亡者。

窗户——大概——维持着我逃脱时的状态打开着,一样围上了绳索。

我原本有些畏惧的内心,熊熊地燃烧起好奇的火焰。

我本来都开始觉得我前天经历的事或许是一场梦了。

可是既然这个场所就在我的眼前——如果这里不是梦中的场所——那么发生在这个地方的事,应该也是现实才对。

那么——

这里应该留有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