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灵气 玫瑰十字侦探的疑惑(第13/50页)
那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根本就是污垢。
字迹变淡、剥落,而且又灰又脏。要不是把脸凑近到几乎要戴上去的地步,而且光线恰好适当,否则绝对不会发现。恕我重申,那看起来根本就是污垢。
可是……那原来是文字,今川说那是文字。
兴奋的古董商说要去中禅寺那里。他说这种情况请教大学教授之类的人物比较好,而不是找茶道具古董商。
的确,说到中禅寺,感觉他与教授、博士那类人士也有往来。
或者说,我感觉中禅寺自己搞不好就解读得出来。
与侦探有关的人们,无论好坏,每一个总有些古怪的独特之处。这些人异于常人。说不定今川也这么想。然后——
请把这个面具暂时借给我好吗?
今川这么说。
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唔,拿来面具的是我没错,但这个面具原本的物主是近藤。所以我觉得当场答应也有些不对,但反正这本来就是无用的长物,我觉得就算送给今川——不,甚至拿去丢掉或是弄坏都无所谓。所以我以非常轻松的口吻,当场“请请请”地答应下来,但是就在我这么爽快答应之后……
我一瞬间起了疑惑。
回答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就这样和今川一起去找中禅寺。对于这件事,我丝毫不抱怀疑。可是仔细想想——
既然今川都要求借给他了,表示面具会离开我的手里。借给他这样的字句背后,不就隐藏着接下来不需要带来面具的我的意思吗?
果真如此。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今川对着怔住的我,用一种平板呆滞,有气无力的语调说。请你替我把这个送去……
今川把那个装了玩具鬼面具的茶箱朝我递过来,他叫我把这个茶箱送去榎木津那里。
我当然不愿意,所以露骨地面露难色,但今川却睁着那双栗子般的浑圆大眼盯着我不放。
今川也不想去吧。
榎木津根本是把今川当成白痴耍了。
每一碰面,今川就遭到唾骂诽谤揶揄中伤、侮辱诋毁糟蹋讥诮等无止境的集中火力攻击。换了我,绝对无法生还。
可是,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是我作为一个凡人,坚若磐石的决心。
说起来,诅咒面具是我带去的,也可以由我去找中禅寺啊。虽然去找榎木津和去找中禅寺,同样都是被打发去办事。
可是……
比方说,就算我带着诅咒面具去找中禅寺,但显而易见,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小跑腿。
那个古书肆直觉灵敏得可怕,应该马上就会明白我的来意了吧。问题在于我的理解力极为低劣这一点。
中禅寺说的话非常浅白易懂,内容却相当难解。不管怎么听,都很难百分之百完全理解。纵然理解了,要把它转述给别人听,也十分困难。我没有那么大的词汇量,也没有那么优秀的描述能力。换句话说,事情会变成我得把我靠着稚拙的理解力勉强记住的内容,用比理解力更差的表达力转达给今川。不仅一知半解,还词不达意,究竟能不能顺利转述,实在非常难说。不管我怎么述说,也传达不出一丁半点,完全无法重现任何内容吧。倒不如直接由今川去拜访,更有几倍、几十倍的效率。
反之,榎木津说的话,横竖没有人听得懂。今川听了也不会懂,派小毛孩子去就够了。
我天人交战之后,答应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贴有封印的桐箱中的诅咒面具,和随便装在茶箱子里头的鬼面具交换了。简直像猿蟹合战的故事 [94]。虽然不晓得哪边是猿,哪边是蟹。
就算是这样……
才刚下定决心不和榎木津扯上关系,立刻就扯上关系,实在是造化弄人。我会搬出造化这样夸张的东西,是因为如果不这么想,实在教人难以接受。就算我是凡人,一想到要遭到榎木津个人愚弄,还是教人气不过。可是如果说这是造化,那也无可奈何了。因为如果对手是造化,就算是榎木津大神,也无从对抗起吧。
或许也并非如此。
不管怎么样,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年关将近的节骨眼拜访榎木津。
哎,因为我是凡人,所以不管我是决心还是发誓,迟早还是会碰上不测的事态,那样一来,我那连屁都不如的决心,八成也无法坚持到底吧——当时我的心中一隅,怀着这种实在是窝囊到底的展望。
话虽如此……
年都还没过就碰上这样的事态,真是万万料想不到。
我爬完了楼梯。
毛玻璃上有着玫瑰十字侦探社的字样。
看熟了这几个字的自己教人愤恨。
推开这扇门,就会响起“哐当”的钟声。
我推门。钟响。钟的确是响了,可是异于往常,没有“欢迎光临”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我维持推开门的姿势,就这样窥看里面,接待用沙发上坐着一反常态、表情一脸严肃的侦探助手益田龙一,对面坐着同样一脸苦恼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青木文藏刑警,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
根本没发现我。
这钟是干什么用的?我恨恨地仰望装在门上的钟。
结果打杂兼秘书的和寅——安和寅吉从厨房探出头来,偷偷摸摸地沿着墙壁凑过来。简直是蟑螂一只。这么说来,榎木津以前好像叫过他蟑螂。寅吉把手掩在嘴边,悄声说:“现在正忙,到这儿来。”
“呃,我……”
“别啰唆,到这儿来。”
我被寅吉拉着手,同样蟑螂似的被拖进了厨房。
“我啊,是今川先……”
“嘘!”
寅吉用食指抵住他厚厚的嘴唇。
“现在正是好玩的时候啊。”
“好玩……又出了什么事吗?”
“咕咕咕。”寅吉哼着鼻子笑道,“盗窃啊,盗窃。”
“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不是不是,是闯空门,这次啊,那个嚣张的益田遭到怀疑了。”
“益田先生闯空门?”
寅吉再次“咕咕咕”地笑:
“前任刑警蒙上闯空门嫌疑,他玩完了他。哎,不管是身为侦探的将来——不,作为一个一般市民,他也是前途一片暗淡了。我家先生对这种事是非常绝情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炒鱿鱼了吧。闯空门的侦探,这怎么抬得起头来嘛?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