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7/12页)
“我不知道。”克鲁利说,“但我想这种游戏叫作傻瓜蛋。”这种语气暗示出他也会玩,而且玩得更好。
这是场游戏。非常有趣的游戏。采购部副主任奈杰尔·汤普金斯在草丛中匍匐前进,脑子里闪现着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些西部片和警匪片里的精彩场面。本来他以为管理培训会无聊得要命……
确实有人讲了堂课,不过讲的是这些颜料枪,以及你绝不能用它们去做的各种事项。汤普金斯注视着对手们年轻的脸庞。那帮人全都下定决心,只要有半点儿可能就把上述禁令都试一个遍。如果有人对你说生意场是片丛林,然后往你手里塞把枪,那么汤普金斯觉得很明显,他们希望你做的不只是简简单单地瞄准衬衫。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把公司主管的脑袋挂在你家火炉上。
更何况有谣言说,联合统一公司有个人偷偷朝自己的直属上司开枪,给他灌了一耳朵颜料,为自己的升职前景扫清了障碍。后者因为在一系列重要会议上抱怨耳鸣,最终因身体原因被撤换。
而且他这头的学员——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他这头的精子们,都在竭尽全力奋勇向前。所有人都知道工业控股(控股)上市公司只能有一名主席,而这份工作也许会落在最可恶的讨厌鬼头上。
当然,某个拿笔记板的人事部女孩跟他们说了,这些训练旨在培养领导力潜能、团队合作精神、主观能动性,等等等等。学员们都试图避开彼此的目光。
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独木舟漂流解决了约翰斯顿(耳膜穿孔),威尔士攀岩活动料理了惠蒂尔(腹股沟拉伤)。
汤普金斯又往枪里塞了一枚颜料弹,低声吟唱着商场战歌。“在别人干掉你之前干掉他们。”“你死我活。”“占着茅坑要拉屎。”“适者生存。”“一切为了自己。”
他又朝雕像下那两个人影爬近了一点。他们似乎没注意到他。
当可利用的掩体最终用光后,他深吸口气,跳起身。
“好了,窝囊废们,给我……哦哦啊啊啊啊……”
其中一个人影变成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他昏了过去。
克鲁利恢复到自己最喜欢的形态。
“我讨厌这样做。”他嘟囔道,“我总是担心会忘记如何变回来。而且这样做还会毁掉一身好衣服。”
“我个人觉得,你那样子有点过火了。”亚茨拉菲尔说,但他的口气也没表现出有多不满。天使需要尊重一些道德规范,所以跟克鲁利不同,他习惯去买衣服,而不是无中生有把它们变出来。这件衬衣可是很贵的。
“我是说,你看看。”他说,“我永远别想把颜料洗掉。”
“用神迹把它搞掉。”克鲁利扫视周围的草丛,寻找其他管理培训学员的踪迹。
“对,但我会始终记得那里有块污渍。你知道,我是说,在内心深处。”天使说。他捡起枪,拿在手里掂了掂。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他说。
“砰”的一声,他们身边的雕像少了个耳朵。
“别在这儿磨蹭。”克鲁利说,“不止他一个人。”
“这把枪很怪。特别怪。”
“我还以为你们不赞同使用枪支。”克鲁利说。他从天使手中接过枪,看了看短粗的枪管。
“现任领导层看重它们。”亚茨拉菲尔说,“它们有助于加强道德规范。当然,是在有资格的人手中。”
“哦?”克鲁利摸了摸枪管,“那就没问题了。跟我来。”
他把枪扔到瘫在地上的汤普金斯身上,快步走过潮湿的草坪。
大宅的正门没锁。两人走了进去,根本没人注意。几个体态丰硕的年轻人穿着染了颜料的作战服,正在曾是修道院餐厅的房间里喝可可。有两个人还高兴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很像旅馆前台的东西盘踞在走廊尽头,看上去有模有样。亚茨拉菲尔瞟了眼旁边一个铝架上放着的黑板。
嵌入黑色板材的小塑料字写道:
8月20~21:联合控股(控股)上市公司初级战斗训练。
与此同时,克鲁利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册子。那上面有大宅富丽堂皇的照片,特别提及了它的水流按摩浴缸和室内温水游泳池。封底还有张各类会议中心都会有的地图,特意采用一些错误比例尺,显示出从许多高速路出口都可以方便到达这里,同时刻意省略了方圆数英里内迷宫般的乡间小路。
“搞错地方了?”亚茨拉菲尔说。
“没有。”
“那就是搞错了时间。”
“对。”克鲁利翻阅着小册子,希望找到一点线索。也许期盼唠叨修会还在这里有点过于天真。毕竟她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轻轻发出嘶声。也许她们已经去美洲内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转化那里的基督徒了,但克鲁利还是读了下去。有时这种小册子会包含一些历史记录,因为周末租用这地方召开“战略性市场动态会议”或“互动式职员分析”的公司,希望感觉自己举行战略性互动会议的地点,正是伊丽莎白时期金融家们捐资建设的瘟疫病院——只要忽略掉几次彻底重建、一场内战和两次大火。
他倒不指望看到“十一年前,这所大宅还是一处撒旦教会的女修道院,虽说这里的修女们对邪恶计划并不特别在行”,但谁知道呢?
一个穿沙漠迷彩服的胖男人朝他们走来,手里举着盛满咖啡的一次性杯子。
“谁赢了?”他熟络地说,“前瞻计划部的小埃文斯给我胳膊肘上来了一下。”
“我们都要输了。”克鲁利心不在焉地说。
楼下突然响起一记枪声。不是颜料子弹的嗖嗖声,而是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铅弹头进行极速飞行时发出的高亢爆响。
然后是一阵结结巴巴的答话声。
丰满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爆响,门边一扇相当难看的维多利亚式彩色玻璃窗应声而碎,克鲁利脑袋旁边的灰泥墙上也出现了一溜小洞。
亚茨拉菲尔抓住他的胳膊。
“见鬼,怎么回事?”
克鲁利笑得像条蛇。
奈杰尔·汤普金斯醒来时隐约有点头疼,近期记忆出现了一块空白。他不知道人类的大脑面对过于恐怖无法思及的场面时,特别擅长用强迫性健忘症把它刮去。所以汤普金斯认为自己应该是被颜料弹打中了头。
汤普金斯隐隐感觉手中的枪变重了,但昏沉沉的精神状态让他忽略了这个细节,直到他把枪口对准内部审计处的受训学员诺曼·韦瑟德,并扣动扳机。
“我不明白你干吗这么吃惊。”克鲁利说,“他想要一把真枪。他脑袋里想的全是真枪。”
“但你不能任其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亚茨拉菲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