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布夫人(第7/8页)
“唔,”维妮希娅说,“你们跟我说的这些真是奇怪,不过也不比我最近亲身经历的事情更奇怪了。其实,我觉得我都快和他们一样了。也许你们可以再跟我说说怎么才能找到那所奇怪的房子。”
“哎呀!”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捂住嘴。
“你最好别去。”另一个很耐心地说。
“她会把你变成黄油。”第三个说。
“黄油会融化的。”第四个总结道。
“也可能是布丁。”
“会被吃掉。”
“或者是变成一幅画像。”
“会被人一不小心扔进火里,你知道的。”
但是维妮希娅坚持要她们带自己去找马布夫人的房子。她们最后还是同意了。
比利·利特尔是个年迈的农夫,脾气不大好。他住在先令路一所颓圮的房子里。他与基辛兰所有的孩子为敌,基辛兰所有的孩子也与他为敌。他的花园就在屋子后面,维妮希娅、赫比、玛乔丽、乔安和南必须弯着腰从他摇摇欲坠的窗户底下爬过去。
有人站在窗台边。她身穿颜色鲜亮的长裙,脸上的表情很是生气。
“原来你在这儿啊!”维妮希娅说。她站起来向那位女士质问道:“听我说,夫人!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在干什么?”赫比,或玛乔丽,或乔安,或南一边悄声责怪,一边拽着她的裙子让她蹲下。
“喂,你们看不见吗?”维妮希娅说,“马布夫人就在上面,窗台边。”
“那不是马布夫人!”赫比,或玛乔丽,或乔安,或南小声说,“那是比利·利特尔的贝茜茶壶,那旁边还有托比茶壶。”
维妮希娅再次抬头看,这次她看见的是一个陶瓷女子和她的陶瓷丈夫。他们确实是茶壶,因为他们背上有很大的把手。
“哼,好吧!”维妮希娅很不高兴。
“但是,”她心想,“说真的,我挺想把这两个茶壶从窗户边上推下去呢,因为我个人以为,谁也说不准马布夫人到底在哪儿。”
在甘蓝叶子和其他很多黑乎乎的烂东西后面,有一条小路通往一个非常阴沉的池塘,塘壁很是陡峭。在岸边有一大片翠绿的草地,草地尽头有十几个石头和石板堆起来的东西。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蜂巢,不过也有可能是墙垣垮塌的遗迹。那后面生长着高大的花朵,有绣线菊、田七、毛茛等等——就是这些植物让人感觉,那边仿佛有一座高塔或城堡矗立在密林中。
“太奇怪了,”维妮希娅说,“我之前来过这里。肯定来过。”
“她在那儿!”一个小女孩叫起来。
维妮希娅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隐约看见一阵空气的晃动。“蛾子。”她心想。她往前走,裙子的阴影掠过石头。这些石头被一股黑暗的湿气笼罩着,连阳光也无法驱散。她扒开马布夫人的屋子,但是突然间,某种淡绿色的东西,或者说某个淡绿色的人,从石缝中跳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四处都是奇异的闪光,就像是成千上万的利剑在阳光下闪耀。它们飞快地向前冲,很难让人看清楚,在维妮希娅看来,它们就像是打了一场伏击的士兵。
“啊!”她大叫,“喂,你们这些坏蛋!你们这些大坏蛋!”她拼命抓住它们,把它们捏碎。在维妮希娅看来,它们又好像是在跳舞,那舞步比时下任何舞步都要复杂,存心要让她发疯。于是她越发起劲地把它们打落、踩烂。但是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消灭了好几十个,而且其他很多也受了伤,但是这些东西的数量却完全没有减少。渐渐地,她有些筋疲力尽了,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倒在地上了。当她往上看的时候,一张尖尖的、苍白的小脸出现在战场上方,那是一个维妮希娅搞不清楚名字的女孩,她迷惑不解地说:“这些都是蝴蝶,摩尔小姐。”
“蝴蝶?”她心想。
“只是蝴蝶,好妹妹。”芬妮边说边摸摸维妮希娅的脸颊。
她在自己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一群淡绿色的蝴蝶,”芬妮说,“赫比、玛乔丽、乔安和南说你又嚷又叫地冲过去,拼命地打落那些蝴蝶,还把它们撕烂,直到累得晕倒在地上。”芬妮叹着气,“我敢说你肯定不记得了。”
“啊,我记得很清楚呢!”维妮希娅说,“赫比、玛乔丽、乔安和南带我去了马布夫人的房子,就在比利·利特尔的花园下面。你知道,福克斯上尉也在那里头,至少我认为他在。马布夫人要不派蝴蝶来阻拦我,我是可以把他带回来的,再说……”
“维妮希娅!”芬妮恼怒地说。
维妮希娅摊开手,发现手上有几片淡绿色的碎片,像是撕碎的纸,但是比纸轻得多也薄得多——那是两三只蝴蝶翅膀。
“我抓住你了,马布夫人。”她小声说。
她拿过一张纸,把蝴蝶翅膀包进去,然后在纸包上写道:“致马布夫人”。
对维妮希娅来说,说服霍金斯先生把这东西拿去给格劳特先生完全不难(霍金斯先生一直很爱护她,而且在这段时间尤其关心她)。
次日早晨,维妮希娅满心期待地等待福克斯上尉归来。要是他不回来的话,她肯定要继续去找他,芬妮和霍金斯先生都很支持她,因为虽然芬妮把她的鞋子藏在了菜园的兔子窝里,但是没过半个小时霍金斯先生又把鞋子拿了回来,还把它们放在维妮希娅床边。维妮希娅在三点钟的时候看见了鞋子和一张纸,纸是从霍金斯先生的备忘录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基辛兰和周边树林的地图,以及密林深处马布夫人的房子。
楼下厨房里,霍金斯先生正在帮芬妮刷鞋,但是刷得相当不好,芬妮就站在一旁责备他。所以她没听见维妮希娅从前门溜出去沿着小路跑了。
地图上显示,马布夫人的房子在树林很深的地方,比维妮希娅去过的任何一处都要远。她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离马布夫人的房子仍然还有一段距离。最后她来到一片林中空地,四周环绕着橡树、山毛榉、接骨木和其他很多漂亮的英国树。空地尽头忽然出现一片云雾似的飞虫,随后,一个人出现在阳光照耀的树林中。很难说他到底是从树林里出来的,还是从一大群虫子里出来的。他的头发呈现出一种红棕色,身上穿着蓝外套和白裤子,那是×将军兵团的制服。
“维妮希娅,”那人一看见她就叫起来,“我还以为你去曼彻斯特了呢!”
“是的,我去了,亲爱的福克斯上尉,”她非常快乐地跑过去,“现在我又回来了。”
“这不可能吧,”福克斯上尉说,“我们不是昨天才道别的吗?我还把表链送给你做纪念了。”
他们为此事稍微争论了一下,维妮希娅反复说,距离他们分别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但福克斯上尉说不可能有这种事。“太奇怪了,”维妮希娅想,“他的优点倒是完全没变,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这么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