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1/14页)

但结果仍是失败。

他终于不耐烦了。他爬起身,将一块黑貂皮披在身上,站在那里,转向窗户,看着月亮。希瑞坐起身,双臂抱膝。她又沮丧又恼火,精力却反常地充沛。

无疑是烈性麻药粉的效果。

“是我的错,”她说,“伤疤让我毁了容。我知道你看我时,眼中看到了什么。我跟精灵没多少相似之处。就像粪堆里的一块黄金……”

他猛转过身。

“你还真是谦虚得出奇,”他说,“要我说的话,更像猪粪里的珍珠、腐尸手指上的钻石。你们的语言里应该还有别的比喻方式,明天我会去打听一下,小Dh’oine,去找个和精灵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人类。”

他走到桌边,拿起银管,朝镜子弯下腰。希瑞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她觉得就像有人朝她吐了口唾沫。

“我来这儿不是因为爱你!”她愤怒地吼道,“我受到要挟,这点你很清楚!我答应做这种事,是为了……”

“为了谁?”他一反常态,激动地打断道,“为了我?为了困在你那个世界的艾恩·希德?你这蠢丫头!你来这儿徒劳地想要献身,为的是你自己。因为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你唯一的救赎之道。我再跟你说一遍——祈祷吧,向你的人类神灵、偶像和图腾虔诚地祈祷吧。因为若不是我,你能选的就只有阿瓦拉克和他的实验室了。到那里去,把自己交给另一种可能性吧——而你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在乎,”希瑞在床上蜷缩身体,含混不清地说,“我答应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取回自由。为了终有一天能摆脱你们。为了离开。回到我的世界。回到我的朋友身边。”

“你的朋友!”他嘲笑道,“你的朋友在这儿呢!”

他突然转过身,把麻药粉下面的镜子扔给她。

“你的朋友在这儿呢。”他重复一遍,“仔细看。”

他离开了房间,那块黑貂皮拖曳在身后的地上。

她望向镜子,看到的却只有自己模糊的倒影。但镜面立刻明亮起来,映出的影像也被烟雾笼罩。然后形成了一幅画面。

那是黑暗深处的叶妮芙,绷紧的双臂悬吊在头顶。她衣裙的袖子就像鸟儿展开的双翼。她的头发起伏飘舞,有鱼儿在其间游动。一整群鱼儿在她周围打转。其中几条开始啃咬女术士的脸颊和眼睛。叶妮芙腿上系着一条垂向湖底的绳索,而在湖底,一只装满石头的大篮子埋在烂泥和水草之间。在高处的空中,太阳朝水面投下灿烂的光辉。

叶妮芙的衣裙在周围飘荡,就像水草。

烟雾遮蔽了散落着麻药粉的镜面。

杰洛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被冻在从岩石垂下的几条细长的冰柱下方,很快便将被风雪掩埋。他的白发就像冰块,白霜裹住了他的眉毛、睫毛和嘴唇。雪花不停飘落在杰洛特身上,笼罩着他,用柔软的白色毛毯盖住了他的双腿和肩膀。

狂风呼啸哀号……

希瑞跳了起来,将镜子重重地砸在墙上。琥珀镜框断裂,镜面摔得粉碎。

她认出了这些画面。她想了起来,也知道它们是什么了。那是她过去做过的梦。

“这不是真的,”她大喊道,“你听到了没有,奥伯伦!我不相信!这是谎言!是欺骗!你只是在泄愤——因为你自己的无能!你只是在泄愤……”

她坐在地板上,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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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怀疑这座宫殿隔墙有耳。第二天,她再也无法忍受精灵们朝她投来的视线,她觉得他们都在背后嘲笑自己。阿瓦拉克却不见踪影。

他知道,她心想,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想避开我。没等我起床,恐怕他就骑马或坐船去了别处,带着他那位用金粉妆扮自己的女精灵。他不想跟我说话,不想承认自己的计划已经破产。

她也找不到艾瑞汀。但这很正常。他经常在他的Dearg Ruadhri——红骑兵队——的陪伴下出城去。

希瑞从马厩里牵出凯尔比,骑着它过了河。她陷入深思,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我必须逃跑。那些景象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叶妮芙和杰洛特在我的世界,而我的归宿是他们身边。我必须离开,必须尽快逃出这里。可能性肯定是有的。能让我来到这儿的方法想必也能让我离开。艾瑞汀暗示说,我拥有惊人的天赋,维索戈塔也这么认为。我搜索过托尔·吉薇艾儿的每个角落,没发现传送门或出口。但或许某个地方还有一座塔……

她看向地平线,发现远处有一座小山,山顶能看到天空映衬下的环状列石的轮廓。又是禁地,她心想。哈,我也看得出那边太远了。屏障多半不会允许我过去,让我只会白费力气。我还不如去河的上游,那边我还没去过……

凯尔比喷了喷鼻子,摇摇头,又跺了跺脚。它没有掉转方向,反而跑向那座小山。希瑞震惊莫名,一时忘了阻止飞奔的马。又过一会儿,她才大喊一声,挽住缰绳。凯尔比人立而起,前腿踢了几下空气,然后继续飞奔,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

希瑞没去阻止它,也没打算控制方向。她很吃惊。她了解凯尔比。这匹母马的确有些怪癖,但它从来不会做这种事。这种举动一定有什么意义。

凯尔比由飞驰转为小跑。它开始攀登那座有环状列石的小山。

大概一弗隆远,希瑞心想。魔法屏障就快要生效了。

母马走进一连串巨石构成的石环,那些巨石长满苔藓,彼此离得很近,看起来就像荆棘丛。它全身一动不动,只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希瑞试图让它掉头离开,但却白费力气。要不是它脖子上的血管正跳动不停,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正骑着一尊马儿的雕像。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后背。某种尖锐之物穿透了她的衣服,戳刺着她,痛楚随之传来。她来不及转身,另一头红色毛皮的独角兽从几块石头后悄无声息地钻出,以精准的动作将角刺进她腋窝下方。那支角锐利而坚硬。她感觉到鲜血从身侧滴落。

第三头独角兽从另一侧出现。这头独角兽通体雪白,从耳朵尖到尾巴尖没有一丝杂色,只有鼻孔是粉红色的,双眼乌黑。它从另一侧朝她靠近,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头放在她膝上。希瑞发出一声激动的呻吟。

我长大了,有个声音在她头脑中响起,我长大了,星星眼。那时在沙漠里,我不懂如何与你交流。现在我懂了。

“小马?”她呻吟着问。身后两头独角兽几乎用角抬起她的身体。

我的名字是伊瓦拉夸克斯。星星眼,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治好我的吗?还记得你是怎么救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