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3页)

但却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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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楔子钉进了泰莫利亚步兵团。阿尔巴师化身成巨大的活体攻城槌,正在碾碎保护步兵躯体的一切——长矛、长枪、长戟和盾牌。阿尔巴师仿佛刺进人体的匕首,将鲜血洒向四周。地上的血液让马匹脚下打滑。但这匕首尖虽然刺得很深,却没能扎中心脏或其他重要器官。阿尔巴师这只楔子没能碾碎或肢解泰莫利亚步兵团,反而卡在里面,无法动弹。他们被困在人数众多、仿佛沥青般稠密的步兵团当中。

乍看之下,威胁似乎不大。楔子的头部和两翼由身着重甲的精英部队组成,攻击都在他们的盾牌和盔甲上弹开,就像铁匠的锤子砸在了铁砧上。就连他们的坐骑都身穿铠甲。虽然不时会有某个重甲骑兵连同马匹一起倒下,他们的刀剑和利斧却在大肆屠杀步兵。在那群乌合之众的包围下,阿尔巴师愈发深入敌阵。

“阿尔巴——!”少尉迪文·爱普·米拉听到了艾格布拉杰上校的战吼,那声音盖过了武器碰撞声、怒吼声和马嘶声,“前进,阿尔巴师!为了皇帝陛下!”

他们向前推进,劈砍、敲击、戳刺。他们的马匹不情不愿地前进,马蹄下传来泼溅声、破裂声和哀号声。

“阿尔巴——!”

楔子又被卡住。步兵团虽然遭到打击和损伤,却没屈服,而是像铁钳一样困住了对方骑兵。大地在颤抖。在长戟和连枷的打击下,楔子的第一排开始分崩离析。阿尔巴师的骑手们被长戟和棍棒击打,被钩子拖下马鞍,接连死去。插进泰莫利亚步兵团的这把匕首,如今已不再像刺伤活物的钢铁,更像是被农夫抓在手中的冰柱。

“泰莫利亚——!为了国王,小的们!杀死黑甲军!”

雇佣步兵们也不轻松。阿尔巴师并未就此崩溃。刀剑和利斧不断起落,每有一名骑手倒下,奋战的步兵们便会流出更多鲜血。

一柄长矛的矛尖找到艾格布拉杰的铠甲缝隙,并且刺了进去。上校大吼一声,在马鞍上摇晃起来。没等他的部下伸出援手,他便在混战中坠落马下,刺穿他的步兵倒在他身上。

白底黑雕的旗帜摇晃着倒下。

重骑兵们——其中包括迪文·爱普·米拉少尉——朝旗帜的方向冲去,一路劈砍、践踏和高喊。

真不明白,迪文·爱普·米拉一边想,一边从某个泰莫利亚步兵粉碎的头骨中拔出长剑。真不明白,他正思考时,一柄豁了口的长戟刺中了他的身体,令他身子一歪。

真不明白,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一切又都是谁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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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然后伟大导师们聚集在……我们尊贵的主母……呃……对她们的记忆将永存我们心中……为了……呃……最初的协会的伟大女术士们……咨询……然后决定……”

“你应该好好准备的,阿邦德同学。你没过关。坐下吧。”

“但我温习过。真的……”

“坐下吧。”

“干吗教这些又老又无聊的东西,”阿邦德嘀咕着,坐了下来,“现在谁还关心这个……而且这有什么用……”

“安静!妮妙同学!”

“到,老师。”

“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如果不能,就直接坐下,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能。”

“哦,我听着呢。”

“所以根据编年史的记载,导师们在秃山的城堡会面,并一致同意结束帝国与北方王国之间的毁灭性战争。神圣殉道者之一,尊贵的艾希蕾主母认定,那些统治者直到精疲力竭之前都不会停止战斗。也是在那里,神圣殉道者之一,尊贵的菲丽芭主母断言道:‘让我们给他们一场无法想象的可怕、残酷而又血腥的战斗,一场史无前例的战斗。让帝国军和诸王的军队被血海淹没,然后我们——也就是伟大的协会——将迫使他们讲和。’随后便发生了那场大战。尊贵的主母们一手促成了布伦纳之战。随后,统治者们被迫在辛特拉签订了和平协议。”

“非常好,妮妙同学。我可以给你个A……前提是你在发言之前没用‘所以’这个词。以后别用‘所以’开头。坐下吧。现在我们来说说《辛特拉和约》……”

下课铃响了,但学生们并未合拢书本并收拾课桌。他们保持着镇定与体面,以及值得称赞的安静。他们可不是流鼻涕的一年级生。他们三年级了。他们已经十四岁了。

现在是关键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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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铁锈在评估第一位伤者的状况,后者的鲜血染红了原本干净的手术台,“大腿骨粉碎。动脉没被割断,不然送来的就该是具尸体了。看起来是被斧头砸的,而马鞍则充当了砧板。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爱若拉和夏妮朝受伤的士兵弯下腰。铁锈搓了搓手。

“我说过了,这伤是治不好的,我们只能选择切除。开始吧。爱若拉,拿根止血带来,再系紧点儿。夏妮,手术刀。不是那把。截肢要用那把加大的。”

受伤的男人不断地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手,用受困野兽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动作。

“玛蒂,麻烦施个小魔法。”半身人朝伤员弯下腰,尽可能挡住他的视线,“我得给你截肢,孩子。”

“不!”伤员甩着脑袋,试图挣脱玛蒂·索德格伦的双手,“我不要截肢!”

“必须截肢,不然你会死的。”

“我宁可死……”伤员的动作在治疗魔法的影响下越来越慢,“我宁死也不要残废……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

“这我可办不到。”铁锈举起手术刀,看着洁白无瑕的钢铁刀身,“我不能让你死。我是个医生。”

他将刀刃刺入皮肤,深深切下去。伤员哀号起来,叫声不似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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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猛停下马,马蹄下甚至迸出了火星。两个助手拉住缰绳,安抚着嘴边泛出白沫的公马。信使爬下马背,站到地上。

“你是谁?”约翰·纳塔利斯叫道,“谁派你来的?”

“德·鲁伊特……”信使喘息着说,“我们拖住了黑甲军,但也损伤惨重。德·鲁伊特大人请求增援。”

“不行。”沉默片刻后,治安官答道,“你们必须撑下去。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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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儿,”铁锈指了指,语气像个正在展示藏品的收藏家,“请看腹部上这道伤口。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做了场非常外行的剖腹手术。幸好他们把他送来时很小心,没让他的大部分重要器官受到损伤……至少我希望没有……怎么了,夏妮?干吗那副表情?难道你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