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3页)

“铁锈先生,他的肠子受伤了……”

“诊断准确,但这太明显了!我都用不着看,光闻就能闻出来。手帕,爱若拉。玛蒂,这儿的血太多了,麻烦用你无价的魔法帮我们一下。夏妮,钳住这儿,你也看到他出血有多严重了。爱若拉,手术刀。”

“谁赢了?”士兵仍然保持清醒,双眼凸出,“告诉我……谁赢了?”

“孩子,”铁锈朝敞开的、血淋淋的、脉动不止的腹腔弯下腰,“换做我是你,这会是我最不关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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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翼和中央,残酷而血腥的战斗仍在继续,尽管尼弗迦德军凶狠又顽固,面对王国军却像拍打在岩石上的海浪。因为那里屹立着来自马里波、维吉玛和崔托格的英勇士兵:这些步兵、职业雇佣兵和骑兵冷酷无情,无所畏惧。

他们在战斗,就像大海拍打岩石,战斗就这么持续下去,一时胜负难分。虽然海浪在石头上一次次粉碎,但势头并未减弱或消失,岩石也始终屹立在惊涛骇浪之间。

但在右翼,战况却完全不同。

陆军元帅门诺·库霍恩就像一只熟知捕猎之道的老鹰,知道该向哪里进攻。他将部队化作铁拳——这只拳头由迪斯温师和阿德·菲因师构成——打向金水塘畔的敌军阵线。来自布鲁格的部队拼力死守,但他们的武器和铠甲不够齐全,士气也有些低落。他们勉强击退了尼弗迦德人的进攻。不等尼弗迦德人喘息,亚当·潘葛拉特又指挥着自由兵团的两个编队发起了进攻,双方因此又出现不少伤亡。犹是如此,在右翼,志愿旅的矮人们仍要面对可怕的攻势,眼看就要陷入包围,王国军的阵形也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雅尔在墨水盒里蘸了蘸笔尖。他的孙辈还在庭院里玩耍,清脆的笑声仿佛铃铛的脆响。

然而,在危险逼近时,保持警惕的约翰·纳塔利斯立刻看清了状况。他毫不犹豫地派出信使,去向矮人艾尔斯上校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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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号手奥布里曾天真地以为,他可以赶到军队右翼,传达命令,然后再回到山上,全程不超过十分钟,连一秒钟都不会多!毕竟,他的母马奇基塔可是个飞毛腿。

但就在他赶到金水塘畔之前,号手察觉到两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到达右翼,也不知何时才能返回。这还是在奇基塔的速度可以保证的情况下。

在金水塘东边,战火燃得正旺。黑甲军正与保护步兵的布鲁格骑兵厮杀。就在号手面前,身穿绿色、黄色与红色外袍的骑手离开激烈的战场,朝河边飞驰而去。在他们身后,尼弗迦德人如黑色的河水般席卷而来。

奥布里猛拉缰绳,让母马停下脚步,一时想掉头避开逃亡者与追兵,但他的责任感瞬间占了上风。号手抱紧坐骑的脖子,让它迈步狂奔。

他听到周围传来叫喊声和骚动声,还有碰撞声和敲打声,看到万花筒般混乱的轮廓,以及闪烁的刀剑反光。一部分布鲁格士兵背对湖泊,做困兽之斗,在一面有着十字船锚图案的旗帜周围打转。而在战场上,黑甲军正在屠杀孤立无援的步兵。

他看到一面绣有银色日轮的黑斗篷随风飘扬。

“Evgyr,北方佬!”

奥布里大喊一声。奇基塔在喊声的刺激下加速飞奔,跟那尼弗迦德人的长剑拉开距离,挽救了奥布里的性命。几支箭从他头顶呼啸飞过,从那些模糊的轮廓旁边掠过。

我在哪儿?我们的部队在哪儿?敌人在哪儿?

“Evgyr morv,北方佬!”

雷鸣般的蹄声,马匹的嘶鸣声,武器的交击声,人群的叫喊声。

“停下,你这小混球!不是那边!”

是个女人的声音:一个骑栗色公马、穿着铠甲、头发凌乱、脸庞染血的女人。她的身后是手持武器的骑兵。

“你是谁?”女人用握剑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鲜血。

“号手奥布里,纳塔利斯治安官手下的少尉……有命令要传达给潘葛拉特和艾尔斯上校……”

“你没办法穿过战场去潘葛拉特那边的。我们要去跟矮人会合。我是茱莉娅·艾巴特马克……见鬼!他们想夹击我们!加快速度!”

他没时间抗议了。就算抗议也没有意义。

一阵狂奔过后,他们从步兵方阵前方的灰尘中钻了出来。步兵正在龟缩防守,将盾牌组成墙壁,举起长矛,仿佛长满尖刺的刺猬。方阵上方飘扬着一面十字锤图案的旗帜,旁边则是一根用马尾鬃毛系着颅骨的木杆。

在尼弗迦德人的攻击下,步兵方阵连连后退,仿佛一条被乞丐追赶、东躲西藏的狗。那是阿德·菲因师,多亏了战袍上的银色日轮,没人会把他们跟别的部队搞混。

“自由兵团,攻击!”女人举起长剑,尖声喊道,“让他们付出代价!”

骑兵们——以及奥布里——朝尼弗迦德人冲去。

战斗只持续了片刻,但过程却十分惨烈。然后盾牌之墙为他们打开。他们进入方阵,从身穿链甲衫、戴着头盔的矮人身边挤过,来到瑞达尼亚步兵团、布鲁格骑兵队和轻甲雇佣兵队之间。

奥布里刚刚认识的茱莉娅·艾巴特马克——也就是雇佣兵的指挥官“小美猫”——带着他来到一个壮实的矮人面前。矮人的头盔上装饰着一根红色羽毛,骑着俘获来的尼弗迦德公马:马鞍很高,他坐在上面,好让目光能越过士兵们的头顶。

“巴克莱·艾尔斯上校?”

矮人点点头,看看信使及其坐骑身上的血迹。奥布里不由涨红了脸。那是一个佣兵在他面前砍倒的某个尼弗迦德人的血。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

“我是号手奥布里……”

“安泽姆·奥布里的儿子?”

“他的幼子。”

“哈!俺认识你父亲!号手,你从纳塔利斯和弗尔泰斯特那儿带来了什么口信?”

“中央部队正面临被敌军突破的威胁,治安官命令您将人马移动到金水塘和楚特拉河之间……以便支援……”

他接下来的话被异常嘈杂的叫喊声和马嘶声盖了过去。奥布里这才明白他带来的命令有多没用。对巴克莱·艾尔斯,对茱莉娅·艾巴特马克,对举着十字锤旗帜、被尼弗迦德军重重包围的矮人们来说有多没用。

“我在路上耽搁了……”他哀号道,“我来得太迟了。”

小美猫真像猫一样啐了一口。巴克莱·艾尔斯咬了咬牙。

“不,号手,”他说,“是尼弗迦德人来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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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各位女士,还有我自己,我们成功切除了小肠、结肠和脾脏,并完成了肝脏缝合手术。请注意,在战场上,病患变成这样只要几秒,我们干活却要这么长时间。我认为这事挺有哲学思辨意义的。替病患缝合吧,夏妮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