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3页)

“绷带!棉签!止血钳!不是这边!做事的时候要小心!你敢再犯一次错,我就扇你的红发脑袋!听到没有?我会扇你的脑袋!”

伟大的梅里泰莉啊,帮帮我。帮帮我吧,女神大人。

“瞧啊!他的状况好转了!再拿个止血钳来,女祭司。在这儿,钳住血管!做得好,爱若拉,保持下去!玛蒂,擦擦你的眼睛和脸。还有我的……”

*******

这痛楚从何而来?治安官约翰·纳塔利斯心想。我为何会如此疼痛?

啊。

他松开了拳头。

*******

“了解他们吧!”奇斯·凡·洛挥舞着双手喊道,“进攻吧,元帅阁下!他们的防线动摇了!只要我们毫不犹豫地进攻,就能突破防线!伟大日轮在上,他们会被粉碎!被摧毁!”

门诺·库霍恩咬起指甲。他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又赶紧将手指抽了出来。

“进攻吧,”奇斯·凡·洛平静地重复道,“那乌西卡旅准备好了。”

“他们理应准备好。”门诺粗鲁地说,“戴尔兰尼旅也一样。法欧提亚纳阁下!”

维里赫德旅的指挥官,绰号“铁狼”的伊森格林·法欧提亚纳转头看向元帅。从额头穿过眉心和鼻梁、直至脸颊的可怕伤疤让他的脸显得扭曲狰狞。

“你去进攻这边,”门诺·库霍恩用元帅棒指了指,“泰莫利亚和瑞达尼亚阵线相接的位置。就是这儿。”

精灵敬了个礼,丑陋的脸上毫无表情,就连深邃双眼里的神情也毫无变化。

我们的盟友,门诺心想。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并肩战斗,对抗共同的敌人。

但,这些精灵,我完全不理解他们。

这些奇怪的异类。

他们和我们完全不同。

*******

“真奇妙。”铁锈试着用手肘擦擦脸,但他的手肘同样沾满了鲜血。爱若拉赶紧过来帮他。

“有意思,”外科医师指了指伤员,“这位病患被干草叉捅伤……一根叉齿刺穿了他的心脏,瞧,看这儿。他心腔破裂,主动脉几乎断开……但他刚才还在呼吸。就在这儿,在手术台上。在战场上,他被刺穿了心脏,而上手术台时他还活着……”

“你说他死了?”一名志愿兵轻骑兵脸色阴沉地问,“我们把他送来这儿全是白费力气?”

“这种事从来不是白费力气。”铁锈对上他的目光,“但你说得对,他死了。这位病患死了。把他搬走吧……哦,该死!姑娘们,过来看看!”

玛蒂、爱若拉和夏妮朝死去的士兵弯下腰。铁锈掀起死者的眼皮。

“你们见过类似的眼睛吗?”

三人瑟瑟发抖。

“见过。”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随后惊讶地看着彼此。

“我也见过。”铁锈说,“他是个猎魔人。是个变种人。这就能解释他为何会撑这么久了……他是你们的战友?还是说,你们只是碰巧遇上了他?”

“他是我们的战友,医师先生。”另一个志愿兵沮丧地说。他是个瘦高个儿,脑袋上缠着绷带。“他是志愿加入我们中队的。他是个剑术大师,名叫柯恩。”

“你们知道他是猎魔人吗?”

“知道。但他是个好伙伴。”

“哦,”铁锈看到四个士兵抬着一个身披染血斗篷的伤员进了门,叹着气说道,“太糟了……我很想解剖这位可敬的猎魔人。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以好好瞧瞧他的器官,甚至能写出一篇专题论文。但没时间了,把他抬下手术台!夏妮,水。玛蒂,消毒。爱若拉,给我……嘿,孩子,你又哭了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铁锈先生。没什么。我没事的。”

*******

“我有种被人欺骗和掠夺的感觉。”特莉丝·梅利葛德说。

南尼克沉默良久,从俯瞰神殿花园的露台上,看向正忙于春季农活的女祭司和见习女祭司们。

“你做出了选择。”最后她说,“你选择了自己的路,特莉丝。你自己的命运。出于自愿。现在不是你后悔的时间。”

“南尼克,”女术士看向下方,“我真的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相信我,并且原谅我吧。”

“我有什么资格原谅你?我的原谅能给你什么好处?”

“我能看到你们的眼神!”特莉丝脱口而出,“你和你的女祭司们的眼神。我能看到她们的眼神在问我问题:你在这儿做什么,女术士?你为什么不去爱若拉、尤妮德、凯蒂、米尔菈,还有雅尔身边?”

“你太夸张了,特莉丝。”

女术士看着远方,看着神殿围墙外的森林,看着远处的烟柱。

南尼克沉默不语,思绪同样飘向远方,飘向血腥和激烈的战场。她在想那些被派去战场的女孩。

“她们,”特莉丝说,“拒绝了我的请求。”

南尼克沉默不语。

“她们拒绝了我的所有请求,”特莉丝说,“理由巧妙、正当、合乎逻辑……我又怎能不相信她们呢?她们对我解释说,事情有重要和次要之分,为了重要的事,次要的事就该不假思索地被放弃,被牺牲,不带丝毫悔恨。她们说,拯救你所知所爱的人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只是个体,与世界的命运无关。她们说,为维护荣誉和理想而奋斗毫无意义,因为那些只是空洞的概念。她们说,真正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不在这里,而会在别处进行。我还觉得受到了掠夺。她们夺走了我做蠢事的可能性。我没法发疯似的赶去帮助希瑞,没法为拯救杰洛特和叶妮芙而拼命奔走。不仅如此,现在战争开始了。你让那些女孩去参加战争……雅尔为了参战偷偷溜走。可我呢?我却连站在山上的机会都没有了——再次站在山上的机会。虽然我知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山,特莉丝。”女祭司平静地说,“每个人都一样。你没法逃脱自己的命运。”

*******

营帐入口人来人往。又有人抬来一位伤兵,一同前来的还有好几人。其中有个身穿全身板甲的骑士,正在发号施令。

“快点儿,你们这些该死的懒鬼!再快点儿!把他放这儿,这儿!嘿,你!大夫!”

“我很忙,”铁锈头都没抬,“请把他放在担架上。等我忙完就去看他。”

“立刻给他治疗,你这该死的庸医!这位可是尊贵的加拉莫尼的伯爵!”

“这间医院,”铁锈抬高了嗓门。他很生气,因为一块十字弓矢尖端的碎片卡在了伤员的肠子里,而他的镊子很难夹起来。“不讲什么民主。反正你们送来的也都是些男爵、伯爵和侯爵之类。没人在乎战场上的普通伤员。不过在这儿,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至少在我的手术台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