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7页)
三个小时缓慢地过去,药剂正在狂沙体内产生效力。舞蛇全身和衣,裸着双脚,意志清醒地躺在床上,此时盖伯尔敲了敲门。舞蛇坐起身子,从狂沙头部后面轻柔地抓住它,任它缠绕在她的腰际与手臂上,然后才让盖伯尔进来。
这位年轻人小心地看着狂沙,陶醉地看着,克服了显露于外的恐惧。
“我不会让它咬人。”舞蛇说。
“我只是很好奇它们摸起来的感觉像什么。”
舞蛇朝他伸直手臂,他伸出手抚摸狂沙平滑的布满图案的鳞片,他抽回手,没有下任何评论。
回到了镇长卧房的布莱恩看起来不再闷闷不乐,他感到心满意足,因为又能再次照顾他的主人。镇长醉醺醺的,满脸涕泪纵横。他发出富有韵律感的呻吟,舞蛇正要走近他,他竟号啕大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当看到舞蛇时才停止哀嚎。她伫立在他的床畔,他胆怯地看着她。
“他喝了多少酒?”
“他想喝多少,我们就给他喝多少。”盖伯尔说。
“他醉到不省人事会比较好受点。”舞蛇说,有些同情他。
“我曾见过他跟议员喝到天亮,但我没见过他醉到那副德行。”
镇长视线模糊,眯着眼睛看他们。“不要白兰地了。”他说,“我不喝了。”虽然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他说话的样子一样很有威严,“我醒着,你就不能锯断我的腿了。”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舞蛇说,“那么就保持清醒吧。”
他牢牢盯着狂沙,注视着这条响尾蛇不眨眼的目光,还有它不断拍弹的蛇信。他开始颤抖,“其他的办法,”他说,“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舞蛇说。她知道只要再这样下去几分钟,她就会大发雷霆,更糟糕的是,她或许又会开始为洁西哭泣。她脑海中只记得当时自己多么希望能够救她的心情,而现在她却轻而易举就可以治愈这个男人。
镇长在床上躺好。舞蛇仍感觉得到他在发抖,但至少他不再说话。盖伯尔和布莱恩站在他的两侧。舞蛇从床尾拉开被单,让被单搁在镇长的膝盖上,形成一道布幕,挡住他的视线。
“我想看。”他轻声说。
他的脚浮肿发紫。“你不会想看的。”舞蛇说,“布莱恩,请打开窗户。”这名老仆连忙遵从,拉开窗帘,将玻璃窗向室外的夜色推开。新鲜冷冽的空气灌满整个卧室。
“狂沙咬你的时候,”舞蛇说,“你会感到剧烈的疼痛,它咬伤的周围就会开始麻痹,但只有伤口上方失去知觉。麻痹扩散的速度会很慢,因为你的血管几乎都堵住了。当它扩散的范围够大了,我就会排清伤口的血水。这些处理完之后,抗毒血清才会发挥较大的作用。”
镇长发红的脸颊霎时惨白。他不发一语,但是布莱恩将一个玻璃杯靠到他嘴唇边,镇长喝了一大口水。他的脸又恢复血色。
呃,舞蛇心想,有些人你该告诉他实情,有些人你就不应该对他说实话。
舞蛇丢给布莱恩一条干净的毛巾。“倒一些白兰地在上面,捂住他的鼻子跟嘴巴。如果你们想要,你和盖伯尔可以捂住自己的口鼻。这味道不好闻。还有,你们两个去喝杯酒灌个一大口然后再来轻轻地抓住他的肩膀,不要让他突然坐直,否则他会吓到那条响尾蛇。”
“好的,医生。”布莱恩说。
舞蛇清理镇长小腿肚上那深深的伤口上的皮肤。
他很幸运,没有感染上破伤风。她想起奥欧和那些拾荒人。医师偶尔会来到山腰镇,不过他们来的次数没有过去频繁。也许镇长注射过疫苗,所以他知道他不必一定要看到毒蛇。
舞蛇从手臂上拿开狂沙,从它鼓起的齿颚后面抓着它,任由它的蛇信舔着变色的皮肤。它盘卷在床上,等到它调整到舞蛇满意的位置,她松开它的头。
它猛然一咬。
镇长发出一声号叫。
狂沙仅仅迅速咬了一口,然后就回到它先前盘绕的姿态,它的速度之快,旁观者根本无法确定它曾经移动过。但是镇长再确定不过了。他再次剧烈地颤抖。黑色的污血和脓液从两个细小的口子里渗流出来。
剩余的工作虽然臭气冲天,肮脏难缠,但却是舞蛇的例行工作。她打开伤口,让血水和脓液流干。舞蛇希望盖伯尔晚餐没有吃太多,即使浸着白兰地的毛巾捂住了他的脸,他看起来好像要呕吐了。布莱恩冷静自持地站在他主人的身旁,安慰着他,让他保持镇定。
在舞蛇结束一切工作之前,镇长肿大的脚已经明显消肿许多。几周之内他就会康复。
“布莱恩,你愿意到这里来一下吗?”
这位老人犹豫了一下,才遵从她的指示。当他看到了她完成的事,他才松了一口气。“伤口看起来好多了,”他说,“比他上次让我看的时候还好。”
“很好,伤口会继续流出脓液和脏血,所以必须保持干净。”她教他如何包扎伤口,如何绑上绷带。他叫一个年轻的仆人拿走脏污的绷布,溃烂和死肉的恶臭味很快就散去了。盖伯尔坐在床边,擦拭他父亲的额头。浸着白兰地的毛巾从他脸上滑落到地板上,他并未费神去拾起它。他看起来不再毫无血色了。
舞蛇将狂沙卷起,抱起它,让它滑越她的肩膀。
“如果他又感到伤口剧烈疼痛,或是他的体温再度升高任何不像好转的症状叫我过来。若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我就早上再来看他。”
“谢谢你,医生。”布莱恩说。
舞蛇经过盖伯尔的时候踌躇了一会儿,但他并没有抬起头。他的父亲平静地躺着,呼吸沉重,近似熟睡。
舞蛇耸耸肩,离开了镇长的塔楼,回到她的房间,将狂沙放回它的隔层里,然后漫步走下阶梯,直到她找到厨房。镇长为数众多、无所不在的仆人为她做了顿晚餐,然后她就回房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