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县委书记患疾患穷 牛头岭械斗出命案(第8/10页)

刁富贵低了声音,无力地辩解道:“我哪有打死他?只是朝他大腿上开了一枪……后来,后来,不知道谁给补了两砖头……”

郝国光一愣,刁月华也顿时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来。

待换过气来,刁月华扯直嗓子啊了一声:“你个混球啊,你怎么不直接朝对方心窝子上开一枪,然后去给人家偿命,让老刁家断子绝孙得了……你个挨千刀的,你哪来的枪啊?”

事情有些棘手。如此大规模的械斗事件,不但会惊动市上,而且有可能惊动省上的相关部门,更何况,事情发生的时间段也比较敏感,就发生在工业口的石副省长即将带队下来视察的档口。郝国光没有想到刁富贵竟然私藏有枪支,而且高姓老板大腿上挨的一枪,就是刁富贵亲自开的枪。郝国光又气又急,他甚至不无恶毒地想:这刁家姐弟俩,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但有一点郝国光非常明白:在这档口,刁富贵是不能出任何事情的,千万不能出事情,否则,他们夫妻俩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大厦”,将会毁于一旦。

郝国光在客厅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不住用拳头敲击着脑袋,焦躁、不安。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不然,一损俱损。他知道,不光是代县长李明桥对他郝国光虎视眈眈,有很多人都在打他郝国光的主意,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甚至有的人,现在见了他,跟孙子见了爷的差不多,但自己一旦出事,这些人立马会变一副嘴脸,像对付落水狗一样对待他……琢磨来琢磨去,郝国光认为李明桥肯定会借助这次事件有所动作,弄不好,刁富贵早已经成了李明桥的首要目标。看来,只有找公安局长黎长钧想办法了,郝国光摸出手机,拨了黎长钧的号码。黎长钧在电话那头说:“老郝啊,不是我不帮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再者说了,你这个小舅子,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上次的事情好不容易给他抹平了,这次又惹事……他是肇事方的总经理,肯定跑不掉的,肯定要追究他的责任。”

“不过,”犹豫了一下,黎长钧又接着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一个晚上,该做的准备抓紧时间做——拘留的命令明天再发。”

无疑,这是黎长钧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

郝国光松了一口气,用右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轻声地说了一声“谢谢”。一个晚上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对郝国光来说,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一个晚上,可以改变很多事情,郝国光要的就是这一段的时间差。

这时,刚好黄小娜也赶了过来。郝国光让黄小娜马上安排人连夜把刁富贵送往邻省机场,搭最快一班飞机直飞北京。紧接着,他又跟北京的朋友联系了一下,让对方想尽一切办法,弄一张刁富贵由甯江飞北京的直达机票,但时间必须是三天前的,同时,以刁富贵的名义在北京登记了一家宾馆,登记簿和住宿发票上出具的时间,也必须是三天前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方说,从现在起,华光煤业公司的总经理刁富贵,他的行踪已经与矿山发生的械斗没有了任何关系——因为在三天前,他就已经由甯江机场直飞北京,并住进了北京的一家高档宾馆——矿山上发生的一应事情,都是3号煤井的矿长自作主张干的,与公司、与总经理刁富贵关系不大……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做完这一切,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钟。黄小娜陪刁月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声说话。她挽着刁月华的一只胳膊,目光柔顺地望着刁月华干枯而苍白的面颊。这两个女人曾经是情敌,你死我活的那种,尤其是刁月华,恨死了黄小娜。以往,郝国光都跟刁月华在一起避黄小娜,跟黄小娜在一起避刁月华。现在,因了刁富贵的事情,两个女人竟然不计前嫌地关系亲密起来。

黄小娜说:“嫂子,您放宽心,没事的,都安排妥当了。”

刁月华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刁总不会有事的,”黄小娜继续说,“有郝哥在那儿撑着,天大的事情,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郝国光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没有说话,默默地抽烟。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几十年来同床共枕;一个是他近年来最为贴心的红粉知己,生意上和身体上的双重亲密伙伴。她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让郝国光一度产生怀疑,好像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相互仇视过,打一开始就是好姐妹似的——“姐妹”这个词,不是太恰当,黄小娜叫刁月华嫂子,但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光鲜、青春、靓丽,一个苍白、干枯,额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咋看咋不像姐妹,倒像是母女一般。

天亮以后,郝国光和黄小娜分别去上班,刁月华在家里睡觉。但刁月华哪里睡得着,郝国光就让黄小娜安排一位公司的女同志来家里,陪陪刁月华——儿子在加拿大,女儿在省城,家里就他们夫妻俩。刁月华原先雇过一位保姆,十七八岁的一个小姑娘,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做些简单的家务。干了一段时间,刁月华嫌不安全,郝国光也觉得不安全,就辞了。

黄小娜去公司,郝国光去局里绕了一圈,叮嘱两位副局长随时在局里待命,他则又往县政府赶去。

郝国光进了县政府大院,上了四楼,在县长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敢进去,又折过身,踅进了常务副县长黄志安的办公室。

黄志安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着一沓文件,看见郝国光进来,脸上的颜色就不怎么好看。他不高兴地说:“老郝,看你们家富贵干的糗事情?明知道石副省长要来,添乱不是?”

郝国光干笑两声,说:“都是他手下那个矿长干的,跟富贵没有关系。”

黄志安用鼻子眼“哼”了一声:“狗能改了吃屎,谁信呀?”

黄志安的话说得有点刺耳,郝国光就闭了嘴,不再言语。他知道,黄志安真正担心的,不是矿山上出了乱子影响石副省长来蓟原视察,而是心疼他自己的钱。黄副县长常年分管矿山和城建交通,没准高姓老板和马姓老板的公司里,就有他的股份在里面。马姓老板跑了,高姓老板死了,这两家公司究竟怎么处理,尚是未知数,如果黄志安真有股份在里面,明摆着,只能是白白扔进水里打了水漂。

黄志安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些,放缓了语气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尽量想办法补救——姓李的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看那架势,估计一些无证照和安全设施跟不上的煤窑得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