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第8/27页)
狼王在这方面,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如果规定灰狼在多长时间内完成任务,灰狼一心想着抓紧时间,肯定会暴露自己。正因为没有限定时间,灰狼和黑狼率领的这支小股土匪,就一点一点地向前摸,直到第二天中午前后,才绕到了洞口县民团的背后。因为是白天,他们不能发起进攻,只要一攻,人家就可以看出,土匪其实没有几个人。
土匪窝里,狼王指挥其他土匪分成几个小组,和民团周旋。到了晚上,灰狼他们果然从背后打了起来。狼王知道计划得手,立即组织全部土匪,向背后攻击。
狼王选择的进攻点,是洞口县民团。他们一来人数不足,二来训练时间短,训练技术也一般,其三,又因为县令其实并不想剿匪,是被古立德绑上战车的。有了这三个原因,当灰狼率领的土匪从背后攻来时,民团立即慌作一团。他们还没有稳住神,狼王的大队人马又从正面进攻了。当他们发现自己两面受敌时,再也无心作战,开始撒脚丫子逃跑。当一人逃走时,其他人军心动摇,也就跟着逃走。最后,指挥官对民团失去了控制,所有人都在逃窜。
土匪队伍中,毕竟还有些人懂些军事,他们冲进民团后,不是一味地砍杀,而是有意给民团留了一条出路。这条出路,竟然是指向正面的,逃走的方向,是黔阳民团防守的方向。
当洞口民团的溃兵冲进黔阳民团的阵地时,一切都乱了。
整个晚上,都是土匪在杀民团,而民团则四处奔逃。古立德准备的洋枪队,反而没有开枪的机会,他们开出的唯一一枪,竟然是慌乱中导致枪支走火,还误伤了自己人。
民团防线在一瞬间崩溃。事后清理,方知整个三县民团死伤一百多人。古立德好不容易搞到的四门大炮,竟然被土匪缴获了两门。
杨兴荣率领的汛兵以及洋枪队,稀里糊涂间就败了。
逃回洪江,杨兴荣立即找王顺清报告情况。王顺清在父亲的坟边搭了个草棚,住在里面。百无聊赖还在其次,关键是不能洗澡不能换衣。送父亲上山时大雨,所有人全身都湿透了,因为不能洗澡不能换衣,只好点了一把火,将衣服烤干。哪曾想,大雨过后,天立即就晴了,出了大太阳。正是四月末,太阳一出,温度拼命往上蹿,最高温度达到了三十二度,坐着不动,浑身都冒汗,身上就开始发臭了。
王顺清就不明白了,古人守制,要守二十七个月。这二十七个月,至少要过两个夏天两个秋天,两个夏秋不洗澡不换衣服,身上会臭到什么程度?简直没法想象。
王顺清对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说:“我是官,不能不遵守制度。你们是民,这个守制的制度,对你们,起不到大作用,何况,家里的生意还要做。要不这样,你们白天下山,该干吗干吗,晚上再上来好了。”
三个兄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四兄弟排个班,每天有一个人在山上守,大家都可以休息一下,不要打疲劳战。”
王顺清说:“你们可以下去,我不能下去。”
大哥王顺国比较实诚,问:“你为什么不能下去?”
“我是官啊。”王顺清说,“朝廷对守制这种事,管得极严,一票否决权。如果有人发现我没有守制,告到朝廷,轻则丢官,重则坐牢。为了这个事,把乌纱帽玩掉了,划不来。”
王顺清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我屁股后面一把屎呢,如果丢了官,坐了牢,不知有多少人会往我身上踏一脚。那时,陈年旧账都会翻出来,最终的结果,恐怕就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搞不好灭三族都有可能。
三兄弟刚刚离去不久,杨兴荣来了。杨兴荣将剿匪的情况告诉王顺清,王顺清大吃一惊,肝胆俱寒。这十余年间,黔阳共来过四任县令,最多的干了三年期满,最短的,一年不到。无论哪一任,到任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拜访王顺清。只有古立德这一任,王顺清主动到官渡口迎接,并且在此后时时处处让着。仅此一点,王顺清心中已经不能气顺了,早就想着,要抓古立德一个什么错误,把他赶走。
既然如此,此次兵败,就是古立德天大的错,王顺清又为什么会肝胆俱寒?
这就需要仔细分一分了。官场之错,有些错,是个人之错,谁错了谁承担责任。但有些错,却是整体之错,哪怕是一个人犯的错,也需要集体承担责任。比如剿匪失败这件事,就是集体之错。地方如果明知有匪却又不剿,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县官,一个是汛把总。到底是县官之错还是汛把总之错,那是需要朝廷分清责任的。若是剿了,又败了,这个责任,就不仅仅是县官的,也不仅仅是汛把总的,而是全县军政官场的。
王顺清因为丁忧,责任确实要小一些。可武官丁忧是不解职的,王顺清仍然是汛把总,所以,对于这场败仗,他是难逃责任的。
同时,王顺清也在想办法。如果古立德不剿匪,毕竟这野狼帮不在黔阳县界,只要民团拦住野狼帮,不让他们骚扰黔阳,一切就都顺了。现在,古立德开了头,又大败了,这匪就得一直剿下去,否则,麻烦将会不断。
问题是,往下怎么剿?有了这一场大败,民团肯定心寒了,胆怕了,还有几个人敢和土匪硬碰的?
两人正说着,胡不来到了。
胡不来是被古立德派来的。古立德知道大败的消息,人也冷静了许多,知道此时一定要拉拢王顺清,否则玩不下去。可是,王顺清在守制,不用去现场就可以知道,他住的那间茅草屋,一定有一股臭味。再说,自己堂堂一县之令,跑到别人的坟头去,也不吉利啊。所以,他派了胡不来,赶过来笼络王顺清。
自从古立德到了黔阳,胡不来在王顺清面前,一直都高昂着头。这次不同,他竟然低下头来了,王顺清心里倒也受用。
王顺清说:“此次之败,败在指挥不统一,各行其是。”
胡不来说:“是,关键是洞口等两县民团,毫无战力,一击即溃。”
王顺清说:“那两县参与剿匪,原本就是被古大人强拉上来的,他们不积极,倒在预料之中。”
杨兴荣在一旁说:“要不,让古大人把此次兵败的责任,推给另外两个县令?”
胡不来道:“除此之外,大概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王顺清却摆头:“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