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9/14页)

“不,我的肺恢复了。”弗朗索瓦丝高兴地说。

皮埃尔点上了烟。

“现在,我们快要把你带回家去了,你将看到你会度过一个妙不可言的短短的康复期。我要为你搞一个电唱机、一些唱片,你将接待客人,你会受到细心照料。”

“明天我要问问医生,他什么时候允许我走。”弗朗索瓦丝说。她叹了口气:“可好像我再也不能走路了。”

“哦!很快就会好的,”皮埃尔说,“我们每天让你在扶手椅上坐一会儿,然后再让你站几分钟,最终你一定可以真正地散步。”

弗朗索瓦丝信任地朝他笑笑。

“昨天,格扎维埃尔和你,你们好像过了一个了不起的晚上。”

“我们发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地方。”皮埃尔说。

他忽然脸色阴沉了下来,弗朗索瓦丝感到她刚才一下子使他堕入了一系列令人不快的思索中。

“她富有性感地对我谈起这件事。”她失望地说。

皮埃尔耸了耸肩膀。

“怎么回事?”她问,“你在想什么?”

“嗨!没什么意思。”皮埃尔说,并矜持地笑笑。

“你多怪啊!我什么都感兴趣。”弗朗索瓦丝说,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皮埃尔迟疑不语。

“怎么样?”弗朗索瓦丝说,并看着皮埃尔,“我求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皮埃尔仍然犹豫不决,然后他似乎下了决心。

“我在想她是否爱上了热尔贝。”

弗朗索瓦丝瞠目结舌,盯视着他。

“你想说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皮埃尔说,“这再自然不过了。热尔贝漂亮、有魅力,他具有迷住格扎维埃尔的优雅风度。”他茫然地看着窗户。“这件事实在太可能了。”他说。

“但是格扎维埃尔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弗朗索瓦丝说,“她刚度过的那个夜晚好像使她很激动。”

皮埃尔的嘴唇向前翘起,弗朗索瓦丝重又看到这生硬而有些学究气的侧影,她已很久没看见这副模样了。

“当然,”他傲慢地说,“只要我愿意花点儿功夫去做,我肯定可以使某个人度过非常美好的时光。可这证明什么呢?”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想。”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好像几乎没听见她说话。

“问题涉及的是格扎维埃尔,不是某一个伊丽莎白,”他说,“我在她身上产生某种精神上的诱惑,这是肯定的,但她绝对没有掺杂其他感情。”

弗朗索瓦丝感到有些不快:从前她爱上皮埃尔就是因为他精神上的魅力。

“她是个好色的人,”他继续说,“她的感情是单纯的。她喜欢听我谈话,但是她期待一位年轻美男子的亲吻。”

弗朗索瓦丝愈加不快了:她喜欢皮埃尔亲吻她。他是否因此而蔑视她?但现在谈论的不是她。

“我确信热尔贝没有向她献殷勤,”她说,“首先,他知道你对她感兴趣。”

“他什么也不知道,”皮埃尔说,“他永远只知道人们对他明说的事。再说,问题不在于此。”

“但究竟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什么事?”

“当我在花园里看见他们的时候,那明摆着的事实让我产生了强烈印象。”皮埃尔说,并开始啃指甲。“你从来没有见过,当她以为没有人观察她时,她是怎么盯着他看的:她简直想吃掉他。”

弗朗索瓦丝想起了圣诞节前夜她无意中发现的那种贪婪目光。

“是的,”她说,“但是在波勒·贝尔热面前,她也同样激动得如同鬼魂附体。这是瞬息的狂热,构不成一种真正的感情。”

“你不记得有一次当我们开克丽斯蒂娜姑姑和热尔贝的玩笑时,她气坏了。”皮埃尔说,如果他继续咬指甲,会把指头连同骨头一起吞下去。

“那是她和他相识的那天,”弗朗索瓦丝说,“你不会是说她那时已经爱上他了吧。”

“为什么不?”皮埃尔说,“她对他一见钟情。”

弗朗索瓦丝沉思起来。那天晚上,她把格扎维埃尔单独留下和热尔贝待在一起,当她回来找格扎维埃尔时,她正莫名其妙地发火。弗朗索瓦丝当时想是否他对她无礼了,也许正相反,她怨恨他是因为他太讨她喜欢了。几天以后就出了那件泄露秘密的怪事儿……

“你在想什么?”皮埃尔烦躁地问。

“我正试着回忆。”她说。

“你看,你也不置可否。”皮埃尔急迫地说,“有一系列迹象。当她把我们出去瞒着他这件事告诉他时,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那时认为,这是她对你开始有感情了。”

“有这个因素,就在那时,她开始对我感兴趣,但是事情肯定还要复杂。也许她真的遗憾没有和他一起度过那天夜晚;也许她企图暂时同他合伙反对我们。或者还有,她想报复他,因为他唤起了她的欲望。”

“不管怎样,从任何意义上说都不存在任何迹象,这太模棱两可了。”

她让自己在枕头上躺得高一些。这次谈话使她很累,汗水开始湿透脊背和手心。她原以为扰得皮埃尔终日前思后想的种种说明、解释早已经过去了……她本想得到安宁和解脱,但是皮埃尔的烦躁不安扰乱了她的心绪。

“刚才她没有给我这个印象。”她又说。

皮埃尔的嘴唇又翘了起来。他做了个奇怪的表情,好像他庆幸自己把刚要脱口而出的小小的坏主意留在了肚子里。

“你只看见你想看到的事。”他说。

弗朗索瓦丝激动得脸都红了。

“我离群索居已经三个星期了。”

“但是这之前已经有一大堆迹象存在。”

“哪些呢?”弗朗索瓦丝问。

“所有我们刚说的那些。”皮埃尔含糊地说。

“这不严重。”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很不高兴。

“我告诉你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说。

“那就别问我。”弗朗索瓦丝说,声音有些颤抖。面对皮埃尔突如其来的生硬态度,她感到心力交瘁。

皮埃尔内疚地看着她。

“我这些麻烦事把你累着了。”他说,一阵柔情涌上心头。

“你怎么这么说?”弗朗索瓦丝说。看来他非常痛苦,她多么想帮助他。“坦白地讲,你的证据在我看都有些站不住脚。”

“在多米尼克那里,夜总会开张的那天晚上,格扎维埃尔和热尔贝跳了一次舞,当他搂住她的时候,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富于肉感地微微一笑,这不可能搞错。”

“为什么你过去没说过。”弗朗索瓦丝问。

皮埃尔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

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

“不,我知道。这是最令人不快的回忆,最使我感到心情压抑的回忆。如果我告诉了你,我担心你会赞同我指出的事实,而使其成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