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4(第5/8页)

“我想让你放开布莱克!走吧,布莱克!”我对泽娜点点头说,“回到厨房里去。”

“你给我站住!”戴安娜大声说,“至于你,”她眯着她那闪亮的黑眼睛对我说,“你以为你是这儿的主子,可以对我的仆人发号施令?别忘了你也是个仆人!我让我的女仆光屁股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也经常脱了裤子给我看吗?回到你的天鹅绒幕布里面!等我们看完了小布莱克,我们再看安提诺乌斯。”

她的话似乎是摁在了我疼痛不已的头上,我的头就像玻璃一样要碎了。我用手去拽脖子上快要枯萎的花环,然后把它和假发一起扔在地上,我的头发油得快粘在头上了,我满脸通红,因为喝得太多,也因为生气——我看起来一定很糟。但是我并不觉得很糟,而是充满了力量和光明。我说:“你不能这样和我说话。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戴安娜旁边的迪基揉了揉眼睛。“确实,戴安娜,”她说,“这样太无聊了。”

“太无聊了!”我转向她,“看看你,你个老奶牛,还穿着十七岁男孩一样的绸缎衬衫。道林·格雷?你看起来更像是道林·格雷那该死的肖像!”

迪基抽搐了一下,变得脸色苍白。有几个女士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是玛丽亚,“我亲爱的男孩!”她说。“别叫我亲爱的,你这个丑八怪老婊子!”我对她说,“你和她一样糟,你这个穿土耳其裤子的。你是想搞个后宫?要是你是她们的主子,那无怪乎她们要用巨大的阴蒂互相自慰了。这一年半里你已经摸遍了我全身。但是如果有哪个真正的女孩露出乳头放在你手里,你肯定要叫来你的女仆,让她给你示范!”

“够了!”这是戴安娜的声音。她瞪着我,气得脸色发白,但仍旧十分镇定。现在她转过身去,对一群目瞪口呆的女士说:“有时候南希想蹬蹬她的小蹄子,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有时候确实很有意思,但不是今晚。今晚,恐怕这让人讨厌。”她又看了我一眼,但只是对她的客人说,“她会到楼上去,”她平声静气地说,“直到她知道错了。然后她会对她冒犯了的女士们道歉。然后,我会给她一些小小的惩罚。”她看了看我身上剩下的衣服说,“也许是一些适合罗马人的惩罚。”

“罗马人?”我说,“哦,你应该知道。你今天几岁了?你是不是去过哈德良的宫殿?”

这些和我刚才说的话相比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侮辱了。但是当我说这话的时候,人群里传出了一声窃笑,尽管很小声,但是如果有人无法容忍被任何人嘲笑,那这人就是戴安娜。我想她宁愿被人打中鼻梁。此刻,听到这个笑声,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朝我走近,扬起了手,她动作太快,我只看到了她手边一个黑色的东西一闪而来,然后我的脸颊就像是爆炸了一样。

她手里还拿着迪基的书,并且用它打了我。

我大叫一声,踉跄了一下。我用手捂着脸,发现脸上有血,血是从我的鼻子里流下来的,我的眼睛下面也有个伤口,是被那本书的牛皮书脊砸的。我想抓住谁的手稳住自己,但是每个人都躲开我,我几乎要跌倒。我看着戴安娜,她打了我以后也有点晕眩,她身旁的伊夫琳扶住了她的腰。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实在是说不出任何话了。我想我是咳嗽了几声,或者哼了一声。我的血溅在土耳其地毯上,于是女士们躲得更远了,露出了惊讶和恶心的表情。我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

门口站着玛丽亚的小灵犬沙丁,看到我它就开始叫。玛丽亚把它放在那儿,它的项圈两边各绑着一个狗头,打扮成了守护着地狱之门的猎犬。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我们在地板上摆满了玫瑰,赤脚走过去很难,何况我还头晕目眩。我走到楼梯跟前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砰的一声。我转过身,看到了泽娜,戴安娜把她也赶出来了,然后把我们身后的门关上了。她看着我,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说:“哦,小姐!”

我把她从戴安娜的疯狂中解救,然而这疯狂似乎转而发泄在我身上了。我挣脱了泽娜,叫道:“你别碰我!”然后我跑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狼狈地坐在那里,在黑暗中擦拭着流血的脸颊。几分钟的安静之后,楼下又响起了钢琴声,然后是笑声和吵闹。她们又开始狂欢了,只是少了我!我难以置信。戴安娜的嘲弄和侮辱,还有我流血的鼻子——这一切似乎让这场不可思议的派对更加欢乐,更加美妙了。

要是戴安娜把她的客人送走了该多好。要是我把头放在枕头上,忘了她们该多好。如果我没有变得痛苦、愤怒,没有因为她们狂欢的声音而想要复仇……

如果泽娜没有原谅我刚才在客厅里甩开她的粗鲁,没有来到我的门前问我是不是很疼,她能不能为我做点什么……

当我听到她敲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以为一定是戴安娜来折磨我,或者,来安慰我,谁知道呢!当我发现那是泽娜,我愣住了。

“小姐,”她手里拿着蜡烛,烛火影影绰绰,疯狂摇动的火苗映在墙上,“想到您受伤了在这里流血,我没法自己回房间去,哦!都是因为我!”

我叹了口气,“进来吧,关上门。”当她走进来,靠近我的时候,我把手放在头上呻吟起来,“哦,泽娜,”我说,“真是个可怕的晚上!真是个可怕的晚上!”

她放下了蜡烛。“我拿来了毛巾,”她说,“包了一些冰块。请让我——”我抬起头,她把毛巾放在我的脸颊上,我抽搐了一下,“你的眼角肯定要肿了!”然后语气一变,说道,“那女人真是个魔鬼!”她开始给我擦掉那些干结在我鼻孔上的血。她在我身旁俯下身,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

然而,我渐渐感觉到她在发抖。“我只是觉得冷,小姐,”她说,“我只是觉得冷。因为我在楼下好害怕。”她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她抖得更厉害了,然后她开始啜泣,“实际上,”她一边掉泪一边说,“那些不怀好意的小姐在外面走来走去,我没办法躺在自己床上,我好怕她们又过来捉弄我。”

“好了。”我说着,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把它放在地上。然后我掀起床上的床罩,盖在她肩上,“你就和我一起待在这里,那些女人找不到你。”我用胳膊搂着她,她的头靠在我的耳边。她还戴着她的女仆帽,我把别针从上面摘下,抽掉女仆帽,让她的秀发滑落在肩头。泽娜的头发散发着玫瑰花瓣被火熏过的味道,还有红酒的味道。她靠在我的肩头,我突然觉得自己比今晚任何时候都醉得更厉害了;可能只是因为我被戴安娜的猛力一击打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