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玛丽·哈斯凯勒(第45/50页)
他用信心十足的声音对我说:
“在来年,我将发表两部作品:一部诗集,一部寓言集。之后,我将专心写《先知》,我已有用阿拉伯文写的草稿,写作时我不过十六岁……在这部书里,记录下了我内心的内在神圣……它深居我的心底,但我却不急于将之唤出……就让它存在那里吧!”
哈利勒真是个好人。
玛丽日记 1920年4月15日
哈利勒的话令我一惊,使我感到高兴、幸福。他和那些住在那里的艺术家们买下了房子。
他说:
“我带给你一则令人高兴的消息,你将会感到欣喜。来了一群买房子的人,我担心他们的行动会引起房租上涨,致使我们负担不起,我们经过商量,很快把房子买下,从而救了我们自己。”
“我们同意本德社(由吉米·皮尔顿·本德创建的一个讲演公司)的报价。参与该社事务的有马克·吐温、亚西·库南·杜威等人。”
“我接受了报价。我将同意作巡回讲演,条件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及适于我的健康情况下。”
晚饭安排在八点钟。我们去了雅典饭庄。
他谈到他的新画作,那组画题目为《先行者》。他谈到他的计划。
我十天内应该完成《先行者》这组画和另外五幅画。
一、先行者。
二、奴隶与女王。
三、死人与要吃他的兀鹰——上帝是另一种抽取灵魂的兀鹰。兀鹰乃上帝之鸟,灵魂中的饥饿促使它展翅飞去,用喙觅食。
四、大地乃天之母。天乃是上帝的微微笑容,就像是由光环和太阳怀抱的孩童组成的星系。
五、在上帝心中祈祷的胎儿,就像是明日星辰的童子,正是居于你心中的生命;当你看见他时,在你怀中生活的就只有他了。那是世界的新生儿。
玛丽日记 1920年4月20日
当我突然进入房间时,我看到画架上托着罗丹的头。哈利勒看见我,说道:
今天,我完成了《天母》这幅画,只缺一只胳膊了。我连续工作了数小时之久……你看哪,仔细瞧一瞧……我画得细微上加细微,精美上加精美。不过,举起的那只手,还不能使我感到满意,我将重画。
“我写到罪与罚、善与恶,还写到自由和国家。”
我说:
“你意志坚定,从不动摇……根基深固,枝繁参天……根深深扎入沃土,狂烈风暴摇不动摧不毁!”
他说:
“不是的,玛丽!我的肩膀令我困顿、虚弱不堪。我没对你说过吗?许多年之前,当时我年龄还小,有一天从高处跌下来,从斜土坡上往下滚了二百余米。另外一个孩子的腿摔断了,我的肩膀则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过了不久,我倒是痊愈了,摔断的骨头也接上了,但断骨是自己愈合的,没能恢复原位。其后,他们又给我重新接骨,进行了校正,将我固定起来,一连五十天不能动。我的堂兄是一位很高明的大夫。”
“折磨产生自美好生活。用支柱将我固定,是我对人们的最初感觉。我看到了人们的实质;他们关怀我,同情我,爱护我,只期望我好起来。他们用爱和忠诚鼓励我。我得到的是来自大家的爱。”
玛丽日记 1920年4月21日
哈利勒说:
“我有时睡八小时,有时睡十小时。不过,我曾度过许多不眠之夜,眼都不曾一合……那时,我躺在床上读书。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我便泡咖啡。之后,我开始投入工作,一直工作到夜幕垂降,事情从新开始……就这样周而复始。”
他说:
“国家缺少数百名精神大夫,但他们应该坚持民族主义或国家主义。他们应该成为另一水平的大夫,具有世界意识,让人们随着他们的目光转入一个新的方向。使我苦恼,或者说限制我们、折磨我们的思想,正在像磁力一样吸引着我们,那便是我们现在思想和情感里的固定方法。那么,我们一定需要一种东西,以便转移到事实的另一边去。当我们发现这种东西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方面时,那就好办了。不过,有时候,另一些东西也有多个方面,是我们不易触摸,不易看到的。”
他说:
“在我看来,真理就是运动。但是,最大的幸福,却是静止不动的。”
他说:
“爱是有意识的。爱是人类的现实。爱的唯一目的是实现自我,证实自己的存在。”
他说:
“我在黎巴嫩骑着马度过快乐旅行之后,迅速地感觉到季节变化,感觉到日夜更替。在丘陵地的草原上过夜,那里芳香泌人肺腑。我们在泉边安营扎寨,在星斗下进入梦乡。那里的夜空,高不可测,繁星闪烁。次日清晨,我们早早起床,站在旷野,只听小溪、百花、鸟儿、巨石和小石子都在欢歌吟唱。”
他说:
“我的母亲未曾从事过烹调、洗涤、清扫家务,但对我爱怜甚深。我清楚记得她时刻关怀着我,不时地问我在想什么,关心我的内心世界。”
他说:
“人类是地球的最佳设计,比任何动植物和结晶都精美。”
他说:
“运动速度慢下来之时,也便是运动者在某一方面慢下来之日。那不是因为缺少什么,也不是因为需要生命,而是因为运动者专注生命,运动者所向往的正是他所急切需要的,而且是应该实现的——也许那种东西是隐蔽着的,他感觉不到,也对之毫不了解。其实,我们感觉不到的许多事情,正代表了我们生活的实质与精髓。”
这真是漫天的想象力!
致纪伯伦 1920年4月25日
亲爱的哈利勒:
那张大幅水彩画已挂在我办公室的墙上。这张画使我顶礼膜拜。为之跪拜者,那便是我的心。那是一个伟大的真理,我听到它的话声响遍楼房厅堂、走廊和柱廊。
我们是星期五夜里将画挂在墙上的,姑娘们还没有看到。
《玫瑰花萼》一幅挂在大厅。《十字架上》一幅到来之时,我的愿望便满足了。
不过,我会将《十字架上》长期保存在纽约;它的效用就在那里。
玛丽
致纪伯伦 1920年4月29日
亲爱的哈利勒:
《十字架上》一画已在这里。我不希望细看之。画中有一种奇异的东西,从形式、情感到色彩都是我不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