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第16/18页)
“那如果理由不充分呢?”霍普问。
副总经理用半认真半戏谑的口吻反诘:
“难道我们有的选吗?”
然后,他告诉他们整个操作的价格是五万美元。乔西和霍普掏不出这笔钱来。
尽管如此,霍普还是坚持要参观一下他们的设备。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买棺材,殡仪馆的人也会带你去看看棺材展厅啊。
副总经理把他们带到操作间。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百十来个储藏间,个个都连着输液氮的管子。每个储藏间里,都躺着一个被冷冻的人,有男有女。
全国有两千多个人就这样睡着,等待在未来的某一天重生——副总经理骄傲地说。
走出冷冻公司,霍普建议和乔西一起去吃个冰淇淋,为了应景。霍普就是这样,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恶搞的机会。
乔西忍不住笑了。
“我可以给你父亲打电话,请他先预支那笔费用吗?”他把车停在夏日冰淇淋店的橱窗边问霍普。
“如果我们中间必须有人这么做的话,那也应该是我。”霍普钻出汽车。
他们要了两盒酸奶冰淇淋。
“父亲会以为我的大限已到,一定会坐最早的一趟航班赶过来。当初弗兰奇招我进中心的时候,曾提议给我发工资,可我没要。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在这种问题上我还是可以反悔的,不是吗?”
“我们需要的是五万美元,霍普。这远比支付一个学生的学费要昂贵得多!”
“那你就应该去找他借这笔钱。中心一定有办法。我甚至可以向弗兰奇提议,让中心来做我的冻体监护人。神经链接系统已经储存了我的大脑内容,如果做事只做一半的话,不符合科学家的行为准则。再说了,对成功率渺茫的科研项目来说,弗兰奇手下没多少冰冻的学生可供利用。”
乔西答应当晚就去找弗兰奇谈。
“我还有一个心愿,”霍普又说,“我知道你会反对,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刚刚那位穿白大褂的食人魔,我对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什么话?”
“我说,不能指望把死人变活。”
“他不是说了嘛,在你死后,你的意识还会继续存活好几小时……”
“别听他胡说。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他也不例外。我搞分子研究这么久了,对我的这一点信任你应该还是有的吧?”
“可是,霍普,我们总不能把你活生生地冷冻了呀!”
“有时,死亡只不过是一个表象……一个几分钟的问题。”
“没有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法律是禁止启动人体冷冻程序的。”
“我知道一些可以蒙混过关的药品。给我打一针维拉帕米和地尔硫的合剂,我的动脉就会被扩大,心跳会放缓到不可觉察的程度。再说,我都病成这样了,死了很正常,医生不会细查的。”
“别叫我做这种事情,霍普,我办不到。”
“我本来就打算找卢克帮忙,但还是要提前告诉你一声。等我觉得自己的时辰差不多了,你就给冷冻公司打电话。在他们的队伍赶到之前,卢克就给我注射合剂。这是唯一可能的办法,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个唯一的可能性也很渺茫。”
弗兰奇断然拒绝了乔西的请求。他提醒乔西,自己先前就说过,不想介入他们的计划。这是句彻头彻尾的谎言,因为弗兰奇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们的举动和实验进展。对于霍普的遭遇,他有发自内心的遗憾,但中心不会负责学生身体保存所产生的费用,更不会以任何方式干预学生的生活。
乔西回答,朗悦中心拿学生毕业后好几年都还不清的贷款来奴役他们,早就大大地干涉了他们的生活。可弗兰奇不为所动。对于他们的计划,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用自己的钱开了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作为对霍普几个月以来的劳动报酬。
周末,四个好友相聚在复式房。大家掏空了自己的口袋,才凑齐五千美元,还差四万美元。
喝完一杯茶,和子突然有了主意,提议在网上搞一个众筹。有一些众筹网,专门用来向网民发起个人项目,希望善良人士能慷慨解囊。一些年轻的从艺者就是这样获得了出唱片、拍戏、游学、出书的资金来源。和子认为,既然可以在网上发布开创生活的计划,那为什么不能发布结束生活的计划呢?
卢克忍不住问霍普,她打算在什么时候重新苏醒过来。这并不是一个无意义的问题,可卢克还是被和子踢了一脚。为了提出异议,卢克又说,在复苏方面,他认为神经链接系统比冷冻中心要靠谱得多,而且还不要钱。和子又踢了他一脚。直到乔西说多一个选项总是好的,卢克才闭嘴。
和子和霍普开始撰写众筹公告。霍普用了很多幽默的语句,还自拍了一张免冠照片,这才把公告放到了众筹网上。
然后,尽管乔西直到最后一秒都在劝她改变主意,霍普还是叫大家去圣心教堂参加弥撒。
乔西、卢克、和子三个人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抢夺最后一排的座位。霍普知道,他们是想逮着机会就开溜。她自己坐到了塞巴斯蒂安教友所在的讲坛对面。因为神父感冒了,所以由塞巴斯蒂安代替他主持弥撒。
当塞巴斯蒂安正儿八经地宣布神父耶稣被一场重感冒钉在了床上时,霍普硬是吸住双颊才没笑出声来。
大家先是一起唱歌、祷告。然后,塞巴斯蒂安教友提醒各位信徒,要他们承担各自的责任和义务——“以天父、耶稣和圣灵的名义”,他说。接着,他又跟大家谈起耶稣的复活,以及他们所要忏悔的罪恶。
当塞巴斯蒂安深吸一口气——他的肺部需要很多氧气,才能去责难台下这么多人——霍普举起手来。
塞巴斯蒂安很诧异,还是第一次有信徒敢在弥撒过程中提问。
“你想说什么,我的教友?”塞巴斯蒂安怜悯地看着她。
“我的教友,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霍普回答,“如果你真的能和天上的神父交流,可不可以建议他下来一趟,把他留给我们的烂摊子处理一下?他这个担子一撂就是两千年,工作还没做完就退了休。这堆烂摊子里有战争,有饥荒,有天灾,有人祸——相信我,在他的信徒中,暴徒还真不少。你可以在这里批评我们,数落我们的罪恶,但也要摸着良心把话讲清楚。上帝仁慈吗?公正吗?如果他够仁慈、够公正的话,又怎么会有一半的信徒打着他的旗号互相残杀?你能不能再问问天上的神父,为什么会有孩子和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得脑瘤?也许你可以很轻巧地说:上帝自有他的理由,我们不理解也没关系。可我要说:有关系!关系大着呢!”霍普越说越激动,“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们还没开始好好生活就得死去?你的神灵们在天上醉生梦死,他们喝的可是我们的血!所以,请代我转告天上那位神父,什么时候他信我了,我才信他!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