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第6/10页)
这就是古平原的算盘,可谓是算无余策。不过在场的都是老道的生意人,费掌柜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有话要说:“这么做的话,就算运私盐这一路不出毛病,可是时间长了,李家岂能没有察觉,万一要是找到了咱们贩私盐的证据,那可就……”
“费掌柜所言极是。”古平原赞赏地点了点头,“所以两淮盐场的盐我依然要买,别说他提价五成,就是翻一倍我也照样进货。可有一样,我进的川盐要比淮盐多上几倍,再加上一百多个铺子遍及苏赣两省,将这些盐分摊开,他在局外想弄清楚咱们的底细没那么容易。等他想明白了,也没那么容易抓到证据。我不仅要靠眼下这些铺子,赚了钱之后,我要把所有的钱都用来开新铺,铺子开得越多,他就越搞不清咱们的物量。所有店铺的大伙计都要预备着做掌柜,将铺子开到李钦的地盘去,我开一间盐铺就要抢光李家在当地所有的生意。他想抬高盐价赚黑心钱做霸盘生意,我就偏偏要用低价来让他自食其果。”
古平原一口气说到这儿,见众人听得入神,他微微一笑:“接下来我要说‘倒三七’分账的事儿。当初分的是李家给我的一成纯利,如今这些店铺都是我古家自己的,我要把十成纯利都拿出来,依然是倒三七分账。”
什么!这话一入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身,事先并不知情的彭海碗也瞠目结舌地望着古平原。
只因盐店在所有生意中最是巨利不过,当初把一成纯利的大部分让给掌柜伙计们,已然让这些人死心塌地为古平原做事,如今又凭空涨了十倍,这已经不是给个财主做,而是让他们可以有望比肩当年的扬州盐商,过上起屋造阁、挥手千金的日子。
古平原让出的这笔钱,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难怪所有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他。
“东家,这店是您的,盐也是您的,我们虽是掌柜,其实论身份不过与伙计一样。话说得深些,此前您没请我们做事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穷困潦倒,蒙您赏口饭吃,这才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岂敢得陇望蜀,贪占东家的利钱,那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费掌柜在这群人中资历老、年头长,可是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激动得双手连摇。
“费掌柜,诸位掌柜!话不是这么说。大家也都知道,京城李家与我古家如今是解不开的冤家对头,非见个高低分个输赢不可。诸位帮我做事,就等于与李家为敌。万一事有不谐,以李家在两江的势力和他一贯的作风,恐怕除了我古平原之外,诸位也无法继续在两江商界立足。既然你们愿意为我担这个大风险,我岂能做贪财小人,当然要将各位辛苦赚来的钱分给大家,这样于心方安。”
众人还待再说,古平原伸手止住,高声道:“我已经决定了,就在盐生意上与李家一决高下。在座诸位,谁愿意跟随我,那么这倒三七的分账终此一生不变。古某只管开店运盐来,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发多大的财且看各人的本事,就算赚了一座金山,上面刻的也是诸位掌柜和伙计的名字。苍天为证,我古平原绝不食言!”
这几句话把在场众人的心撩拨得兴奋不已,彭海碗见已经到了火候,吩咐伙计将从同庆楼买来的二十坛好酒启了泥封,酒香四溢中,古平原与各位掌柜满饮一大碗。
“今夜便是贾家楼七十二友的群英会,定的是破隋兴唐安天下的大计。”古平原一饮而尽。
“好,咱们跟定了古东家,不把京城李家撵回老家去,决不干休!”伴着微醺的醉意,一屋子人轰然叫好。一方面感于古平原的厚待,另一方面财帛动人心,等于是别人开店自家赚,世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儿?偏偏这位东家就肯,这要是还不能带着伙计大赚一笔,真对不起“生意人”这三个字。就见各家掌柜个个摩拳擦掌,脸上都是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场的神情。
古平原要的就是这股劲头儿,他敢肯定,这些掌柜伙计会甩开膀子去卖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待在盐店里,就算是睡觉做梦也会琢磨着怎么多卖出一斤盐去。
走私贩盐不能持久,虽然川滇一线有王四马帮作保,到了两江水道又有橹子爷等水师官兵暗中策应。可是贩私早晚有一天会露馅,之前李家想速战速决,现在古平原也要以快打快,最好是在李家还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两淮盐场,退回到京城去。这样不仅赶走了这头恶虎,而且也出了自己心头的一口恶气。所以他要把这些盐铺掌柜伙计都煽动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把李家击垮。
众人意气风发之时,费掌柜悄悄走到古平原身边,小声道:“东家,俗话说‘不密不成事’,咱们这是贩私盐,犯的是国法,这么多人都知晓其事,一旦东窗事发,祸事不小。”
古平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我翻来覆去地想过,既然是提着脑袋做事,总不能让大家糊里糊涂蒙在鼓里,就算是因为人多嘴杂露了底,我也不会后悔。”还有句话他没说,古平原让出如此巨利,这些掌柜谁会跟自己的银子过不去呢?
费掌柜一挑大拇指:“虽说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有个死里逃生的法子……”他把声音放得更低,隐在一片喧哗中。
古平原听完,只思索了一下便点头:“这招成,就交给彭掌柜去办。”
古平原兴冲冲地赶回江宁城中,一进茶庄大门便是一怔,就见常玉儿正等在门里。
“玉儿,你什么时候到的?”古平原又惊又喜,看着妻子又看看她已经显怀的小腹。
“晌午之后,你刚走我就到了。”常玉儿依旧温柔体贴,为丈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见他目光不时向自己身后望,微笑着说,“我让二弟和妹妹在镇江陪着娘,我一个人来的。”
古平原一听就急了:“有事派人来说一声,我去看你,你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怎能一个人走长路!”
“我身子还没重得行动不便呢。”常玉儿面色绯红地看了一眼边上的人,轻轻回了一句。
古平原还要再说,常玉儿已经抢先道:“傍晚时,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他一定要等你。”
“谁?”古平原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沉。
“他、姓李。”常玉儿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管事的招呼他在店里等着了?”古平原面色登时不豫,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是我招呼的。”常玉儿平静地说,“他毕竟是这个身份,我也只能以礼相待,等你回来后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