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封二十年前的信,让李家换了当家人(第9/11页)
提到张广发,李钦更是清醒了不少,他挥手命不相干的人都退下,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张大叔确实对我爹忠心不二,可惜他已经死了。”
“在李家,像他这样的人,可还多着呢。在他们心里,李万堂才是真正的李半城,你不过是个雏儿而已。”王天贵一句话,说得李钦瞪大了眼睛,“这几日你忙着吃喝请客,我却一直盯着你爹。他人在鸡鸣寺,可是李家在江南各处生意的掌柜却多有前来求见,做什么不问可知。除此之外,北方的信件也是不断送到鸡鸣寺,我截了一封,你不妨看看。”
李钦看完这封来自李家在洛阳布铺的信,喝下去的酒都化作冷汗淌了出来。信是洛阳布铺史掌柜写的,信中说得知李万堂不再掌管生意,他也打算辞了掌柜之位,来投奔李万堂,愿意听他调遣,从头来过再立一番事业。信中言辞恳切,说了不少往事,追忆当年受李万堂提拔,从一个为人跑腿的伙计,被重用到掌柜的位置上。末了表示,李万堂既然被逐,他绝不会认第二个东家。
“别人捧你,一呼百应这才是真正的东家。倘若你一当上东家,那些有本事的掌柜伙计都作鸟兽散,然后重又聚在你爹的身边,等于是大家不承认你的位子。不要说李家人,就在外人看来,这般威风扫地,今后拿什么号令李家,恐怕要成为笑柄喽。”
“我给他们的好处已经不少了,他们不过是李家雇来的,真是胆大包天,敢不认东家!”李钦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是李万堂心甘情愿把位子传给你,那大家都没话可说,可是这样逼宫夺位,当然要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不平则鸣,这一鸣恐怕就要惊人哪。所以我说,你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呢。”
“那你说怎么办,腿长在他们身上,我又不能把他们捆起来。”李钦气急道。
“那是自然。不过我想,他们之所以不安分,是因为对你爹能东山再起有信心,要是这个信心没了,个个都要养家糊口,也就不会和你对着干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钦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恐怖的感觉,“你该不是想要……”
“李东家想到哪里去了。”王天贵哑然失笑,“我岂会唆使你去犯十恶不赦的忤逆大罪。我是在想,可不可以让李老爷搬到一处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地方住上一年半载,那些掌柜的找不到他,心气也就慢慢平复了。当年唐玄宗退位禅让,太子李亨怕老爷子改变主意,不是也把他迁居甘露殿,住了整整三年嘛。后世也没说过李亨半句不是啊。皇帝都能这么做,何况咱们生意人了。”
“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做到吧。”地方好找,可这等于是软禁了李万堂,他岂能同意。
“其实很简单。”王天贵伸出手,手里有一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包白色的药面。
“这是蒙汗药,李老爷睡上一觉,就可住到咱们为他安排的地方吃香喝辣享清福了。”再派几个彪形大汉日夜看守,李万堂虽然智计过人,却也插翅难逃。
“这药如何下法?”李钦犹豫半天,总觉得不妥,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好办法。
王天贵拍了拍手,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躬身施礼:“给东家请安。”
“李安?”李钦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看向王天贵,“原来你早有准备。”
“还不是为了李东家能高枕无忧嘛。”王天贵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李钦到底还是不放心,找了自家一个小伙计试药,见他确是沉沉睡去,别无异状,这才点头应允下来。
王天贵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信步走到鸡鸣寺外的一处小巷中,沉声道:“出来吧。”
李安自阴影中现身,王天贵伸手要回了那个纸包,又将一个缝成圆饼状的布袋递了过去。
这布袋像是烫手,李安瞄了几眼,久久没接过去。
“放心吧,李万堂一死,事情就一了百了。李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花银子息事宁人,绝不敢追究。否则他这个下毒弑父的儿子,就是凌迟的死罪。”王天贵狞笑道。
“那我……”
“先拿着我给你的三万两银子避避风头,等我收拾了李钦,再请你做两淮盐场的大掌柜。”“你发个毒誓!”李安紧紧盯着王天贵。
“好,若是我有负于你,那就让我也死于这毒药。这样总行了吧。”
看着李安步伐沉重地走进鸡鸣寺,王天贵差点笑出声来,做生意的人也信发誓?若是真有天道神佛,哪里还会让你在这寺中下毒。
他转过身来便是庄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到寺里去礼佛上香。王天贵走了没几步,却讶然望着眼前,接着将身一避,偷眼看着对面过来的人,他可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
“怎么样,世事难料吧。”侯二爷在顺德茶庄等了几日,终于把古平原等回来了。不只是他,妻子常玉儿和弟弟妹妹也都跟了回来,刘黑塔经过上次的事儿,更是不敢轻忽,虽然漕帮下了令,两江流域不会有人敢轻拈虎须,万一对方要是再从别省寻来杀手呢,这可不能大意,故此一路跟随。
按照古平原的想法,打算就让刘黑塔在古家村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妹妹先住下,毕竟本乡本土,一旦有事不愁没人照应。可是常玉儿怎么说都不答应。她经过小产,身子本就虚弱,又心伤婆婆为了卫护自己重伤而死。在落葬当日竟哭昏了数次,要不是闵老子颇懂医道,差点就出了大事。
常玉儿这样的身体,按说应该在乡间静养,可是她一定要跟回来,古平原只得顺着她。当初是古母要诵经念佛,才住到了金山寺旁,如今当然要搬回江宁。古平原打算在城里或典或买一处宅子,此前索性就都住在顺德茶庄,毕竟是省城的大买卖,伙计众多,轻易没人敢上门生事。
一家人哀哀戚戚地回来,心境俱都不佳,没想到一进门,连行李都没放下,侯二爷迎出来,劈面就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李万堂被逐出了李家!”
消息不容置疑,不只是侯二爷,现在江宁城里的商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但顺德茶庄这么多人,唯一亲眼目睹的还是侯二爷。
“其实我到同庆楼时,李万堂已经完了。楼上正在弹冠相庆,大排筵宴。真没想到,此人也算是商界的一代枭雄,别的商帮不提,就是京商内部,也曾有很多人艳羡这‘京商首领’的位子,使出各种手段想把李万堂拉下马,他都能稳稳当当一坐就是二十年,可结果却被老婆孩子给赶下东家之位,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真是让人既解气又惋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