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第10/10页)
常玉儿起初没回答,但很快就走了进来,脸上平静如恒。
“你们商量生意上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做了几个下酒菜,你们边吃边聊吧。”
贪吃如刘黑塔,这时候也是满脸的不自在,连筷子都不敢去摸。
“别等菜凉了,快吃吧。”常玉儿转身走出去,她由始至终也没有对上古平原的目光。
“唉!”刘黑塔望着那几个喷香的好菜和一壶烫好的老酒,叹了口气,“怎么一谈起那女人就被她听见,真邪了门了。你要替那女人报仇,也难怪我妹子要恼。不然,我去和她说说?”
古平原无声地摇摇头:“明天我就去南通勘察海塘,海风凌厉,玉儿就留下吧,你也在这儿多陪陪她。”
古平原回到内院,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踟蹰了片刻,走入书房中。
第二天早上古平原起身时,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他穿着轻衫来到院中,就见常玉儿正在指挥着彭家的下人将出远门的应用之物装车,里面也有不少女人家的物件。
“玉儿,你这是?”古平原看到她的一只衣箱放在了车里,讶声问。
“我听大哥说,你不要我去?”常玉儿对着丈夫眨了眨眼,面上微带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介怀,“那怎么行,我不在金山寺侍奉婆婆,就要在你身边照顾,不然我这个古家大儿媳岂不被人在背后笑话。筑海塘听起来就是极苦的一件事,你一个男人家,忙起来顾不上吃穿,我不在身边怎么行。”
“既然你们俩都去,那我也得去。”刘黑塔才不耐烦留在店里,能到海边去转转在他是求之不得。
“我并非单单为了白依梅而去找京商的麻烦。”刘黑塔骑马,一辆车装行李,另一辆车则被布置得很是舒适,让古平原夫妇二人坐了。车刚出江宁城,古平原便打破了沉默。
“胡老太爷托我对付京商,我起初不赞成。在我看来,‘商’这个字本就是货物流通之意,如果视其他商帮为敌国,自己的地盘不许他人染指,那么反过来,他人的地盘自己当然也就不可能踏足,久而久之,画地为牢,就失去了经商的本意。所以我倒是觉得京商来两江也未尝不可,但是昨天在总督衙门,我的看法变过了。这个李万堂依旧是本性未改,他一口气拿下上百间铺子,分明是就是要霸占江南盐业生意。百姓不能食淡,早晚有一天李家会操控盐价,让两江百姓受苦。我身为商人,不能坐视不理。”
常玉儿静静地坐着听,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京商是从军机处那里拿到了两淮盐场的经营权利,这是他们最大的利薮,断然不会允许别人从中取利。这密不透风的阵势,任谁也休想插手进去,我只能另辟蹊径,从不但不能得利,反倒要赔上银子的海塘工程下手。这是义行善举,李万堂就算瞧出端倪,也无法阻止我。既然修海塘是为了保盐场,那么下一步我就可以从此入手,慢慢渗进京商的势力范围。”古平原摊了摊手,“这是虎口夺食
的举动,眼下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日爹在世时就是经营盐池,虽然是小本生意,可是道理是一样的。盐利最厚,往往一河之隔就能涨上二三成的价儿,而一省之隔能差上十几倍。做盐生意若是顺手,可以一本万利,但万一出了岔子,任你百万家财也可能一夕散尽。”常玉儿望着对面,“古大哥,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可是当初爹就是因为盐生意差点跳了海,京商财大势大,李家更是难惹,你千万要小心。”
“他要是半点弱点都没有,那真是无从下手。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不急着去与他正面交锋,先稳扎稳打,把事情看清楚了再说。”
生意上的事情谈到这里,古平原想再向妻子解释一番关于白依梅的事儿,想了又想,却不知如何开口。忽听常玉儿轻声问了一句:“她如今又是一个人了,要是回来找你,你会娶她么?”
刘黑塔驾马跟在车旁,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心里顿时一缩,微微催马又近了些,屏气凝神地侧耳听着。
古平原很想说一句“她现在恨不得看我死在眼前”,但是他也知道这句话千千万万不能出口,能回答妻子的话最好就只是一声简单的“不”。
常玉儿听了并没吱声。
经过一阵难言的沉默,古平原只得再加上一句:“我在徽州就告诉过你,我和她之间缘分已经尽了。”
“善缘尽了,只怕恶缘才刚刚开始。”
常玉儿轻轻一句话,让车内车外两个男人从江宁一直琢磨到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