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大的人情带来天大的生意(第9/11页)
古平原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激愤:“依梅……”“你又忘了,该如何叫我?”
“好。大阿姐,且不说那是不是古某的过错,就算是,也只好当我救了他们一条性命。你看看如今江南的局势,那些顽抗到底的太平军,个个儿都是身首异处,反倒是这些人,因为被俘,反倒能以工抵罪,留下一条命来。
“原来如此。”白依梅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这倒真一向看走了眼,原来古东家是大善人,煞费苦心伪造了洪天王的书信,把这么多人骗到城里任人宰杀,就是为了救这几万人出苦海!这么说,皇天菩萨真要保佑你了,那几万人真该早晚一炷香,祝你长命百岁,将来好带着子子孙孙去给那些死在寿州城里的天国将士上坟祭拜。至于我嘛,丈夫被人杀了,又要夜夜给仇人侍寝,更是全靠古东家的关照了,我应该好谢谢你才是,对吗?”
她面上的笑容始终不减,字字句句却如寒冰利刃,说到最后一句,虽然是轻描淡写,可是刘黑塔隔着门都听得激灵灵打个冷战。
“这女人太厉害了,我妹子可对付不了她。”刘黑塔暗自担心,却见彭海碗也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他是听了自家媳妇的话,赶过来看热闹,张口就问道:“刘爷,听说里面这女人是古东家的老相好?”
“呸!”刘黑塔气得想骂,又赶忙捂住嘴,小声说,“她是、她是……嗐,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到那边听着去吧。”说着一指窗根底下。
白依梅这些话都是在刺古平原的心,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让他觉得大错已成无可挽回,本来还想解释这是李钦的阴谋诡计,可是想到李钦是为了报复自己,到底还是心灰意冷颓然坐下。
“你要我怎么去救人?”
“这我不知道。反正李万堂的说帖一上,曾国藩随时会有命令下来,你要是赶不及,那我可就要回去布置一切了。”
“布置?”古平原疑惑地抬起头。
“你别忘了,我是江泰的义女,他如今什么都听我的。漕帮弟兄十几万人,大不了我带着他们和官军拼了,把盐丁都救出来,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说不定能再攻下这江宁城。”
“依梅,你疯了不成!”古平原遽然起身。
这一次白依梅没有反驳,只是冷冷看着他。
“你这是在逼我。”古平原痛苦地说。
“不应该吗?”
门外的刘黑塔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手心都攥出汗了。他本想推门而入,大声喝问白依梅为何如此盛气凌人要古平原替她办事,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古大哥误会是玉儿派自己来的,夫妻之间起了龃龉,本来婆媳就不和,夫妻又弄成僵局,更让这女人得意了。这么一想,他便迈不开腿了。
“总而言之,不管曾国藩是否下令,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过了这个期限,我就自己按着方才说的去办。”白依梅留下句话,走出书房,见刘黑塔怒气冲冲看着自己,回身扬声道,“古东家,听说你这妻兄当过捻子,可不要让人告到官府去,到时候也被一刀砍了头。”
“要告就去告,老子怕了你,刘字倒着写!”
刘黑塔听她用自己来威胁古平原,更是气得暴跳如雷,白依梅全当没听见,带着张皮绠就这么走了。“刘爷,你真当过捻子?”彭海碗小心翼翼地问。
“甭提了,早过去的事儿了。”
“那你杀没杀过官兵?”
刘黑塔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杀过官兵,还叫当过捻子?丢人不丢人。”
彭海碗暗自吐了吐舌头,心说还怨我不该与长毛做买卖,这位古东家结交的都是什么人哪,个个都是要命的,让官府知道了,抄家杀头都有份儿。
他与刘黑塔一同进了书房,古平原就像没看见一样,望着门外怔怔不语。
“东家,事情我听明白了。方才这个女人要你做的事儿,那可比买几十万石粮食更难哪。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我听着呢。”古平原抬起头。
“这件事情闹得如此大,很难有轻易化解之法,曾总督岂肯轻易放过。不是我残苛,实话实说,用几十条当过长毛的盐丁性命,来换从知县到府衙一直到两江总督的花翎顶子,任谁都算得清这笔账。你要硬是去拦着不让办,甭管拦不拦得下,都必定得罪了两江上上下下的官员。何况,东家你根本拦不下。”彭海碗又压低嗓门,“那位曾大人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此时锦上添花还来不及,怎肯让此事给他的盖世勋名上沾灰蒙尘呢?所以我劝东家一句,压根不必去自寻烦恼,全当没这回事儿,不然后患无穷。”
彭海碗自觉得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古平原又是明理之人,肯定会听自己的劝,谁知道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都对,可是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可做一试呢?”
彭海碗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半晌,偷偷扯了扯身边刘黑塔的袖子,心想,我是个外人,你可是古东家的亲戚,该你劝了。
“咳。”刘黑塔清清喉咙,“古大哥,你真要帮那女人?”
古平原抬头看他一眼,目中是求得谅解的眼神:“我也知道太难了,可是我欠她的也太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拿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吧。”
刘黑塔最知道这里面的事儿,想到古平原在白老师临死时的承诺,再看看他脸上万般为难的神情,一肚子话都堵在嘴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彭海碗见势不妙,看样子这古东家真要从井救人,到时候惹怒了两江官场,自家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他眼珠一转,道:“古东家,我建议你去和一个人商量商量,或者他有办法。”
“那天见过的乔大人,是官面儿上的人物,或者有什么路子也说不定。”彭海碗这是虚晃一枪,他眼睛毒,几眼就看出乔鹤年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又是古平原的好友,知道此事后一定劝他不要意气用事,或许就能让他回心转意。
“好,我这就去找他。”古平原也不顾深更半夜,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匆匆而去。在他身后的卧房窗后,有个人看着他出了门,不动亦无声,只是眼睛闭了闭,仿佛有两滴泪慢慢滑落面颊。
郝师爷睡到半夜被人叫醒,坐了乔鹤年派来的轿子,昏头涨脑地来到乔家。乔鹤年在鸡鸣寺旁典了一间两进的小院子,郝师爷常来常往,也不须通禀直接到了前面客厅。
“咦,古老弟你也在。”郝师爷说了一句,看二人都是面色沉重,不由得道,“必是出事儿了。”
“你怕别人以卵击石,自己却要飞蛾扑火,这是什么打算。”听完古平原一番话,郝师爷直摇头。“怎么样,我就说郝师爷也得反对吧。”乔鹤年一个人劝不住古平原,只好把郝师爷也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