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下留情才是做大事的生意经(第6/8页)

田四妹这几日与他相熟了,两个人都是熟不拘礼的性格,平素互相点纸媒对烟锅子,郝师爷听田四妹说他少见多怪,也不着恼,反倒做了一首打油诗,把田四妹逗得直笑,其实郝师爷是有意给古平原解心宽,怎奈古平原满腹心事,听了半点也笑不出来。

古平原等到田四妹端来参汤时,道了谢又说:“四姑娘,我这几日听你店里生意很忙,你是大掌柜,这端茶送水的事情就别亲自做了,忙你的生意去吧。”

田四妹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田庄哪来的这处生意,再要见外,我可恼了。”

“好,我不见外,既然这样,这店里的生意我可有句话要说。”古平原想常玉儿去哪儿想得脑瓜仁儿直疼,只好想些别的事儿来排解心忧。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伤刚好了一些,就不由自主地又把心思动到了生意上。

已经身故的田老爷也就是田四妹的爹爹,曾经一心想要延揽古平原这个人才来当生药铺的大掌柜,古平原感于知遇之恩,觉得对田庄的生药铺有一份责任。他这一两日听田四妹在院里与人说生意,觉得这姑娘管人有一套手段,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可是对生意却不在行,最起码眼前有一个让生药铺发大财的好机会,她却没有瞧见。

前些日子古平原路过盘山驿,找到田庄生药铺,请伙计给田四妹报个信,一切都安排好了,按说换了旁人这时候哪有心思管别的事情,这就是古平原的过人之处,事事肯留心,他一看生药铺的柜台和后面贴的报价就发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四姑娘,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田庄靠着白山黑水,药材种类繁多,所以能开起这么大一间药材铺子,把本地产的药材和长白山挖来的老参卖往南方。如你所说,牛庄开埠之后,洋船小火轮往来穿梭,这生意就更好做了。想必是赚了大钱吧?”

“不瞒古大哥说,钱嘛,多少算多啊,也没个定数。不过眼下田庄的药农都指着这铺子往外销货呢。”

古平原点点头:“自产自销确实是好生意。那我问你一句,你想没想过把南边的特产药材买进来,在铺子里大批量地供应给北边的药商?”

“这……我还真没想过。南药北运,不一向是在直隶的安国药市上做吗?”田四妹对此也知道一些。

“对呀,可谁规定就一定要在安国做呢。”古平原掰着手指头给田四妹算这笔细账,“从前南方药商只能和安国药市做生意,要是大老远越过山海关把南药运到奉天,这笔路费和损耗实在难以承担。现如今有了洋人的小火轮,事情就不一样了。安国药市再想独霸南方药材,可没那么容易。眼下京城以西的药商,若是进北药,要到奉天来,若是进南药,要去直隶,一年进两次药材,就要来回走上两趟,其间雇伙计雇车马,还要带上保镖,花费着实不少。田庄的生药铺如果能大批量地买进南药,南北药材一起卖,药商每年就能少走一趟来回冤枉路,省下一大笔银子,你的药材即便卖得贵些,他们也会到这儿来买,省事省力还省钱,谁不乐意呀。”

田四妹听得微微张开嘴,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慢慢绽开笑容:“古大哥,这主意实在太好了,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要是这么做,别说我爹的心愿是开一家辽南最大的药铺,就是把直隶、热河、奉天的药铺摆在一起,也不会比田庄生药铺的生意大。”

“这里面的好处还有两个。一是盘山驿的地方实在太好了,往北边去还可以和蒙古人、俄国人做生意,他们也需要大量的南药,今后都可以从你这儿进货。二来南方的药商也需要北药,你不必拿现银,可以以货易货,这样进货的成本也低,获利更大。”古平原不慌不忙地说着,田四妹越听越是兴奋。

“呀,古大哥,照这样做起来,这笔生意简直大得不得了。”

“将来田庄的生药铺必然会有许多分号,搞不好我在徽州也能看到呢。”古平原说着笑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我真发愁人手不够用,特别是没有能当大掌柜的人才。”田四妹瞟了一眼古平原,“要是当初依着我爹的意思,那可就不愁了。”

古平原听出田四妹话里的意思,还是想让自己帮她做药材生意。这笔生意确实好,若是做得出色,几年工夫,盘山驿就能取代安国,成为南北药材的中转地,日进斗金不成问题。只是眼下他哪有这个心思,主意说到了,心意就尽到了,至于生意,他可真是帮不上忙了,只好抱歉地冲田四妹笑了笑。

“古大哥,你在想什么?”田四妹见他怔怔出神,开口问道。

“哦,我是在想,自从洋商进了中国,好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说安国药市吧,从开国到现在几百年了,如今危机重重,只怕是难以为继。”

“那也是他们那儿没有古大哥你这样的能人,不然一样能想出办法来。”

古平原一笑:“事在人为当然不错,可是现在这世道做生意越来越不易,机会多,危机也多。四姑娘,我送你六个字,盼你能记在心里。”

“你说。”

“留心、留神、留情。”

田四妹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抬起头看着古平原。

“留心嘛,就是说处处有商机,可并不是处处都有有心人,你能比别人多想一步,生财的机会自然归你所有。留神则是反过来说,生意就是算计,你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你,当然要事事留神。”

“那留情呢?”

古平原沉吟一下,说道:“留情就是别把事情做绝了。有饭大家一起吃,就算你能把饭锅端走,也要手下留情,至少给人留碗饭吃,不然后患无穷。”这说的就近乎“道”了,古平原说着看了田四妹一眼,轻轻道,“罗思举这个名字,你当然不会忘了。”

田四妹心中一震,反复思量几遍,毅然道:“你说的我懂了。我不会重蹈仇家的覆辙,将来就算占了上风,也一定不赶尽杀绝,只栽花不种刺,不做药材霸盘生意。”

“好。”古平原想说的就是这个,如今田四妹懂了,他大感欣慰。刚想再与她说说营运南药的事儿,忽然院子里一阵大哗,听起来是有人闯了进来。

“我妹子呢?妹夫呢?”这人的大嗓门比铜锣都响,一进院就大声吆喝着,伙计赶忙过来拦,却被他推得东倒西歪。

田四妹隔着半掩的窗户看见了,眉毛一竖就要出去,古平原也看见了,连忙喊了一声:“黑塔兄弟,我在这儿。”

这人一听,迈大步就进了屋,也不管屋子里有女眷,看见古平原,高兴得一咧嘴:“嘿,妹夫,可算见着你了,这把我急得,啃着馒头就凉水,一路上都没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