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第15/16页)

一直到“头七”做完,古平原悲伤过度,再加上操劳伤身,终于支持不住大病了一场。

可就在古家村笼罩在一片沉痛的气氛中时,远在潜口镇的侯二爷又动起了歪心思。

“东家,算了吧,这次已经撕破脸了,再往下可就没有和缓的余地了。”朱志怕侯二爷还要利用自己干什么缺德事,紧着劝道。

“就是因为破脸了,才更要干到底!”侯二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射出两道凶光,“他不是喜欢烧茶田吗?这次我让他自作自受!”

刘黑塔来到古家,自觉得一个青壮汉子不能住在有女眷的宅子里,于是也没和谁商量,自己卷了铺盖到山上茶田旁的木棚子里住,也算是看守茶田。

这一天晚上,天刚擦黑,刘黑塔在木棚里用柴刀削着一根大毛竹,他正削得来劲儿,木棚子外有个女人的声音。

“喂,刘大哥,你在里面吗?”

刘黑塔粗声粗气答应一声,就见帘子一掀,古平原的妹妹古雨婷拎着个二尺见方的木盒子走了进来。

她那双眼睛灵活得很,一进来就瞧着地上的毛竹问:“整日看你摆弄这东西,这竹子漫山遍野多得很,你倒把它当宝贝。”

刘黑塔也没想起来让座,听她这样说,便答道:“在这儿不稀罕,可通山西都找不出一根这么粗大的竹子。”

“那又不能当饭吃。”古雨婷这次避着家人上山,有些话要问刘黑塔。

“你这个人大老远来找我大哥,可怎么到了地方又避而不见,整日躲躲闪闪,后山总有人架火烧柴,是你干的吧,究竟为了什么,要躲这么久?”古雨婷直截了当地问。

刘黑塔一愣,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当初误会了古平原而愧于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没个话。

“我听大哥说,你一露面,大哥一喊你,你就不走了,这又是干嘛呀。”古雨婷是三兄妹中好奇心最重的一个。

“你不说,好吧。”古雨婷把那木盒子掀开一角,里面飘出饭菜的香气,“毛豆腐、臭鲑鱼,还有炒石耳,配上一瓶青梅酒,你不说就没得吃,我再拿回家去。”

“别、别!”刘黑塔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古雨婷,指了指食盒,“还不是因为这饭菜太香了。”

原来他整日在山上远远看着这片茶田,自己餐风饮露,挖个芋头都是一顿美味,看着茶田里的古平原和茶工好吃好喝,到时辰就有古雨婷给送饭吃,香气飘出多远,把这大肚汉馋得实在忍耐不住,其实早就想到古家饕餮一饱。古平原认出了他,这么一叫,他也就坡下驴不再藏头露尾了。

听说是这个缘故,把古雨婷笑弯了腰。

“你这人可真逗,那天把我从狼嘴里救出来的也是你吧?”

“还说呢,我还以为能吃顿狼肉解解馋,你倒好,把一头狼都拖走了,人不大,劲儿可不小。”刘黑塔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给你,快吃吧,别饿坏了。”古雨婷年过及笄,女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爹,总是幻想家里能有一个力气大的神仙保佑,最好就像画上贴的门神那样,膀大腰圆不受人欺。这时候看刘黑塔吃得狼吞虎咽,她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转身掀开门帘便走了出去。

“火、火……”古雨婷一脚刚跨出去,就失声惊呼。

刘黑塔一愣,两步抢出去,再一看可不是嘛,茶田四面都起了火。火势虽然初起,可是这片茶田不小,要是茶工都在还能分头灭火,眼下只有刘黑塔和古雨婷,等把人都召唤来,只怕茶田也烧光了。

“怎么办?”古雨婷知道这片茶田是大哥的心血,急得手足无措,话里带了哭音。

“别慌!”刘黑塔回到木棚里,抄起两根大毛竹,他的劲儿大,别人扛一根尚且勉强,他双臂一夹就是两根,噔噔噔跑到引水渠旁,将毛竹一头伸入引水渠,用手一扳一扣,像拉风箱一样来回拉着,就见从毛竹的另一端喷出水柱,远远浇到茶田里。

刘黑塔身大力不亏,把两根做好的毛竹都用坏了,火也扑得差不多了,总算抢救及时,只烧了茶田的边沿而已,有几处远的地方水柱喷不到,刘黑塔便舀了水去救,大步流星好似巨灵神下凡,把一旁的古雨婷看呆了。

火都灭了,古雨婷这才缓过神来,看着也禁不住呼呼喘气的刘黑塔,喃喃地说,“原来你做那毛竹是扑火用的。”

“在山西,这玩意儿叫水炮,专门扑火的。”刘黑塔吁了一口气,“我做这玩意儿倒没想过灭火,只是闲来无事,觉得浇茶田一瓢一瓢地舀水太过费时,不如用这水炮,想不到还真歪打正着用上了。”

“呀,你受伤了。”古雨婷眼神落在刘黑塔的脚上,那上面沾着血迹,想必是光顾着扑火,不留神踩到了树枝尖桠。

“小事,小事。”刘黑塔毫不在意,古雨婷却不由分说撕下自己的裙摆,蹲下身为这位“刘大哥”包起伤口,反倒弄得刘黑塔手足无措起来。

“这条毒蛇不能不除了!”古平原躺在病床上,知道自家茶田险些被烧毁之后,他就下了决心一定要除了侯二爷这一害。哪怕不为别的,就算是想到老师的惨死,这个仇就不能不报。

前来探病的乔鹤年沉吟着说:“我听说这个侯二的舅舅是徽州茶商的前辈耆老,连巡抚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你可不要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乔大人这话说的是。老弟,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像他这种人,迟早有天收。”郝师爷也说。

“不!”古平原决心已下,他这些日子病恹恹无精打采,此刻想到了向侯二爷复仇,这才觉得有了精神。“天要是不开眼,难道就任凭他作恶。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草率从事,必定要拿他一个致命的短儿,打到七寸上这才好下手。”

送走了乔鹤年和郝师爷,古平原把弟弟找了来。

“平文,这半年来你照料杂货铺的生意,想必也认识了不少买卖人,眼下你去做件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古平原安排弟弟先去打听侯二爷的生意。这事好办,几天之后古平文便有回音。

“他家的茶比别家的价格要低上两成,所以卖得非常好,西藏那边来的客商几乎都被他收拢了过去,这也是他最主要的生意。”

“低了两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他每年出货的物量是多少?”古平原听了弟弟报的数,心算一下,疑惑道:“他是卖得不少,可就算是薄利多销,按这物量来算,和那减下来两成货款基本上是打了个平手,以侯二的贪婪,怎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买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古平文摇摇头。

古平原忽道:“莫非他是在茶叶上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