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第14/16页)

有人指挥,又看树林里并无长毛冲出来,40余个衙役胆子都壮了起来,大呼小叫一拥而上,把陈玉成围在中间。

陈玉成毫无惧色,缓缓拔出一把雪亮的长刀,一踹飞虎蹬,左手执缰,右手左右砍杀。他这匹马是久经沙场的神骏,跟着主人出生入死,眼下被包围了,这马也是镇静自若,不时一个飞踢,正中从后偷袭的衙役面门。

但是一个对40余个毕竟是人数悬殊,陈玉成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央,那捕快头看出破绽,大喊道:“前面的用刀,后面的用枪扎,先把他的马放倒喽,人就好对付了。”

古平原听得心里一沉,知道这样下去,陈玉成绝对打不过这些刀枪在手的衙役,自己不会武艺,帮不上忙,眼下这些衙役都去围攻陈玉成,得赶紧趁机把白依梅救出来。他心里想着,脚下已然向囚笼冲去。

“嘿,这么多人打一个,要不要脸!”一声大吼之后,从另一边的树林里忽然蹦出一个蒙面大汉,手里拎着一根九节鞭,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对着衙役们就是一通猛砸。这个人的武艺居然很是高强,加上一根专破长兵器的九节鞭,呜呜抡开挂着风声,一扫就扫倒一片。

内有陈玉成,外有蒙面人,都不是好惹的,这些衙役毕竟不是当兵的,别看人多,论打仗可是乌合之众,勉强抵挡了几下就败下阵来,拖着地上死伤的同伴,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

见他们跑了,那蒙面大汉啐了一口:“孬种!”他瞟了一眼从树林中走出来的古平原,扭头就要往山上走。

古平原越看越是起疑,尤其是那声音,配上这副铁塔似的身躯,还有那根九节鞭,“黑塔兄弟!”他张口叫了出来。

这一叫,那蒙面汉子不走了,背对着古平原停下脚步。

古平原知道,这里太危险了,衙役们回去一说陈玉成在此,搞不好能把通省兵马都引来,得赶紧离开。他与陈玉成一道砸开木笼囚车,把白依梅救了出来。

在歙县大牢,乔鹤年暗中吩咐不许为难她,所以白依梅没受什么刁难,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是莲足,一双小脚就这一路上站在木笼里也够难受了。古平原看得心疼不已,把腰间的水葫芦递过去,白依梅喘息稍定,伸手推开那个水葫芦,“你用过的水器,我不能用。”说着她看了一眼陈玉成。

“可……”古平原急了。

白依梅看着他眼中的依依深情,知道此事若不做个了断,古平原这一生都别想好过,长痛不如短痛,不得不往彼此的心口扎上一刀,“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我爹的后事就只能拜托你古家了。”

“这何消说得,可是,依梅……”古平原的话再次被白依梅打断。

“古少爷!我是个有夫婿的女人,我的夫婿叫陈玉成,除了他,不能有别的男子叫我的名字,你听懂了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古平原的胸口,他晃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白依梅。

白依梅也是心如刀绞,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着绝情的话语。

“女子三从四德,既是出嫁便要从夫,从今往后,我的事自然由他做主,不劳古少爷再操心动问。何况我是太平天国的王妃,你是大清朝的人,你我今后再不要见面,永远也不要见面了!”

“那我入太平天国!”古平原嘶声一吼,以往再难总算有个盼头,可要是说永远不能再与白依梅见面,那样的日子怎么熬得完。

白依梅凄然一笑:“别说傻话,回去替我谢谢伯母多年来的照顾。你……保重!”

说罢,她望向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陈玉成,对着他点了点头。

陈玉成策马上前,冲着白依梅伸出一只手,把她抱上马背,随后冲着古平原拱了拱手,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古平原欲哭无泪,傻傻地看着那匹马渐渐跑远,直到踪迹不见,白依梅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古大哥,这儿可不能长待,万一官兵回来可就麻烦了。”身旁有人说话。

古平原无神地抬眼看去,那蒙面汉此时已经摘了面巾,可不是刘黑塔嘛。

“黑塔兄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了徽州?”刘黑塔随张宗禹的捻子作战,被僧格林沁的马队赶入贺兰山中,谁知竟会在此出现。

“这可说来话长。不过,嗐,我这人也不会说话,那女子分明是与你绝情绝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又何必这样难过呢。”古平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刘黑塔这个粗豪汉子都看得出来。

古平原苦笑一声:“我不难过,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我比什么都欢喜。”

马蹄声还在山间回响,青梅竹马的恋人却已无从再见,古平原无限惆怅地最后望了一眼远方:“走吧,先回古家村。”

“慢着!”刘黑塔见古平原不解地望着自己,指了指树丛里,“那里面还有一百只鸡呢,难道留给山神上供不成。”说着咽了一口唾沫。

回古家村的一路上,古平原才弄清楚,刘黑塔跟着几个捻子散入贺兰山,原打算去河南集结,可是路上出事了。

“捻子本来是帮穷人打仗,没想到这几个王八蛋饿极了居然要抢穷人家的东西,白吃白喝不给钱还要抢钱,还把人家一对老夫妻打伤了。嘿!老子能干看着吗,就跟他们打了一架,然后各走各路。”

刘黑塔至此心灰意冷,觉得当捻子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一路回到山西太谷。他也经历了不少事,多长了个心眼,先不回家,找到当地乞丐细一打听,这才知道不久前王天贵被古平原设计打败,名下产业全数易主,眼下不知去向,常四老爹则在古平原帮助下回到了常家大院。

“既然是这么个情形,我就不忙回家了,反正家里一切都好,也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刘黑塔担心自己当过捻子,可别被人认了出来,那又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于是决定远走避避风头,过个三年五载再回家,一切也就风平浪静了。

但是去哪儿呢?刘黑塔得知真相后,对古平原万分感激。同时,想起自己错怪了人家,当时骂得那么狠,这个直肠子汉子此时想起更是愧悔无地。他听古平原说过家乡在徽州古家村,人家对常家有大恩,自己干脆到徽州报答一二,于是便一路找了来。

回到了古家村,古平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师办丧。白老师的丧事完全由古平原一手包办,他求得母亲的同意后,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古礼为老师披麻戴孝,从告丧、小殓、大殓、哭灵、烧“落地钱”到请僧尼做法事,古平原是事必躬亲。

上祭之时,古平原一声悲恸,双膝跪倒,手死死抓着地面,伏地大哭,把这些年心头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在泪水中宣泄出来,哭得是昏昏沉沉难以自抑,闻者无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