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第12/16页)
郝师爷不等他想明白,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已经悄悄递了上去,“你我都是衙门中人,‘衙门里面好修行’,救生不救死嘛。这样,让我们县大老爷具个结,这姓古的随传随到如何?”
话说到这份儿上,捕快头不能不买账了,省城里的差人下到各县办案,也要全靠知县配合才行,如今卖个交情,今后必有回报,更何况眼前就有一笔银子好拿。
“行,既然县大老爷肯替人具结,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抓这一个吧。”捕快头指了指已然哭昏在地的白依梅。
“到底走哪条路?”
“我不能告诉你!”
两个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歙县县衙的后堂嗡嗡直响。
“古老弟,你不要火气这么大。”郝师爷在旁紧着劝说,“乔大人为了你这案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一个县令给罪犯作保,这是听都没听过的事儿,大人也做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他把衙差押送白依梅上省的路线告诉我。”古平原脸红脖子粗,他心里清楚乔鹤年这次够交情了,眼下过分的是自己,可是他更清楚,白依梅一旦被押送到省里大狱,受活罪不说,最后免不了一刀之苦。
“岂有此理!我是朝廷命官,怎能帮你做杀官劫囚的事儿。平原,我劝你也不要再管了,这个女人救不得!”乔鹤年一脸的不悦。
“救不得也要救!你不是没看见,我老师为了救我都做了什么。”古平原像头被激怒的猛虎,几乎是对乔鹤年嘶吼着,“难道要我看着他的女儿就这么上法场。”
屋里的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白老师为了自己学生所做的事情,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乔鹤年与古平原相交有年,更是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你不肯说。好,既然如此,你我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古平原怒气冲冲就要往外走,乔鹤年一言不发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门旁了,这才忽然对着郝师爷道:“郝夫子,昨日我与你论诗,你说前几日去山中访友,得了一首诗,我想了一夜,方才也和了一首,你且听听。”
郝夫子莫名其妙,自己昨天并没有和乔鹤年论诗啊?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寒意侵。牧童急走追黄蝶,飞入南岭赤松林。”乔鹤年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吟着诗,“郝夫子,本县这首诗做得如何?”
“哦……好,好,果真是好诗。”听到“南岭赤松林”,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郝师爷心里暗暗赞赏,这个新东家有才有智,将来在官场上必定是个红员。
古平原立在门旁,身子一动不动,半晌才用低沉得难以辨清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除了陈玉成,没人能从官府手中把白依梅救出来。尽管古平原万般不情愿,还是得快马扬鞭再次来到三河镇。
等他到了三河镇附近,离着镇口还有10余里,耳边只听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中间还夹杂着洋枪洋炮的轰鸣。再往前走,大地都在颤抖,空气中飘着极重的血腥气,不用看就知道前面这仗打得必定激烈无比。
原本对峙的清军和长毛为何会忽然搏命厮杀?起因就在安徽的本地匪王苗沛霖,他有个外号叫“阴司秀才”,为人最是奸诈,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在皖北称王。如今官军与长毛对峙,苗沛霖夹在中间,既是左右逢源,又时刻担心一不留神被哪一方给吞了,于是他想了一条计策,打算先下手为强,削弱这两方的力量。趁着夜色分派出两伙人马,一伙穿着大清军的饰,另一伙则是长毛的打扮,分别去偷营袭寨,打了之后便夺路而逃,将两股追出来的军队往一处引。
黑灯瞎火的,两方面的人马都是出来追敌,谁也没提防一开始的敌人是假的,后来遇上的才是真的,结果一交锋就打得难解难分。苗沛霖看到计策成功,悄无声息地撤走了自己的兵马,作壁上观等着看好戏。
真是一场好戏!清军和长毛对峙了大半年,彼此都知道肯定免不了有一场恶战,但是什么时候打,就连袁甲三和陈玉成心里都没底,更别提下面这些将官士卒。所以别看平日里庐州城歌舞升平,三河镇热闹熙攘,可是绷在这十几万大军心里的弦眼看就要断了,可巧就在这时候,苗沛霖来了这么一手,立时引出了双方的三味真火。
袁甲三以为陈玉成来攻庐州城,陈玉成以为清妖要打三河镇,结果本来是小股部队的碰撞,双方不断派出援军,最后在方圆十里的地方打得是烽烟四起,就连苗沛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计竟然如此成功。
这可害苦了古平原,眼前处处刀光剑影,满眼尸横遍野,上哪儿去找陈玉成啊?
可是时辰不等人,要是等打完了这一仗再去找英王的中军大帐,那白依梅早就被押到省城了。古平原半点都没犹豫,一抖缰绳纵马就往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去。他虽然只见过陈玉成一面,但是深信这个人一定会站在战场最危险的地方。
往里面冲了不到二里地,冷不防道路一侧的树后面一排洋枪打过来,枣红马嘶鸣着倒在地上,古平原急忙甩蹬离鞍,才没被马压在身下。他刚想翻身爬起来,就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冲着自己,端枪的正是长毛。
其中一个人走前一步,把枪口顶在古平原的胸前:“别人都往外跑,你却冲进来,是不是清妖的探子?说!”
自己的性命悬于人手,古平原并没害怕,反倒是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当初在大漠,常玉儿冒着箭雨勇闯那达慕,是不是也像如今这样危险,这样不顾一切。自己是为了白依梅,那她呢,是为了我?古平原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出现了这个念头,没等他继续想下去,那长毛小头目把枪往前一顶,凶狠地说:“他娘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问你话呢!”
“对,我是袁巡抚派来的人,他派我来找英王陛下。”古平原情急之下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
“姓袁的王八蛋让你来找英王陛下?”小头目上下打量了一下古平原。
“不错,袁巡抚眼见这一仗打不赢,自己必受朝廷严谴,丢官罢职还好说,弄不好要革职拿问,干脆决定投降天国,把这庐州城献出来。”
这话真是匪夷所思,几个长毛互相看看,都是难以置信。
“你他娘的敢骗我?信不信老子一枪牺牲了你!”
“军爷,你想想,我又不疯不傻,难道故意跑到这战场上来送死?你可以搜我,我没带利器不是刺客,袁巡抚有句话要紧的话,英王陛下只要一听就能相信他,请几位带我去见英王,到时候若是英王也不信,我宁可被乱刃分尸,绝无怨言。”古平原情词恳切,说得又在情在理,弄得长毛小头目也疑惑起来,难道说袁甲三真的要献城,那还打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