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第12/12页)
“没报官么?”刘黑塔听得目眦欲裂,双手指节捏得发白,脚下青砖都被他踩得嘎嘎直响。
何瞎子惨笑一声,“当初撵得我们无处容身被迫搬到窑洞里的衙役,不就是官吗?”
刘黑塔虎躯一震,他全明白了!心中真是既愧又痛,想不到为了帮自己一个忙,竟累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时候张二狗从瓦罐里倒了一碗汤,端到刘黑塔面前:“刘大哥,其实真不关你的事,总怨我们这群叫花子福薄命贱,只是可惜了那几个孩子……”说着他也忍不住掉了泪。
刘黑塔木然地接过汤碗,转过身向着供桌将其泼洒在地上,心中默祷几句,回头冲庙门就走去。
“刘大哥,你去哪儿?你身上病还没好。”
“我去把程大嫂找回来,不能再死人了。”刘黑塔觉得自己实在愧对这帮朋友,没脸再对着他们,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入庙外狂吼的北风之中。
刘黑塔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也不知多远,边走边喊。他也不管程大嫂能不能听见,只管扯开嗓门,将心中的郁郁之气一并吐出。临到天光时,刘黑塔终于找到了程大嫂。
刘黑塔是从一只落在路上的女鞋发现了滚落深沟的程大嫂的,然而任凭他怎么呼喊,那双曾经笑过哭过绝望过也曾因为子女的早熟懂事而重又充满希冀的眼睛,终究是不会再次睁开看看这夺走了她一切希望的凡尘俗世了。刘黑塔的眼泪早已被胸中的怒火烧干,他试着想给程大嫂挖个墓穴,然而土都冻实了,双手指尖磨得鲜血直流也无济于事,他只得用两旁浮土和腐叶覆盖其上。想了半天,刘黑塔终于还是将那把小油菜留下的木刀从程大嫂手中轻轻拿下,跪地对着这无名无碑的坟茔磕了三个响头:“程大嫂,这刀我先拿走,我刘黑塔对天发誓,一定替你们全家报仇,到时候我再将这刀送还给你。”
刘黑塔紧握着这柄木刀,坐在道边的一块大石上,他在想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回县城是不用想了,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脾气,只要进了城门,第一件事必是去找王天贵,手起刀落砍他的脑袋,要是能砍下来也罢,现在人家有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在侧,自己恐怕徒然自投罗网。到时候一个人死不要紧,必定是害了老爹和妹子,那可真成了不孝不义之人了。所以眼下自己不能回去,要报仇也要瞅准机会。至于妹子倒不必担心,李嫂待她视如己出,一定会照应。那么自己又能去哪儿呢,隔县倒有几门远亲,但都是贫瘠之家,自己一个大肚汉也不能无缘无故去投亲,再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想来想去没主意,抬头深深吐了口气,这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
“这不是刘老弟吗,怎么大清早坐在这荒郊野外?”刘黑塔闻言愕然扭头,这才发现身边停下了一辆马车,自己想事情出了神,居然没察觉。
驾车的马夫回身掀起车帘,一个穿着绸棉袍、八字胡留得整整齐齐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着刘黑塔微微一笑。
“你是……顾青城顾老板。”刘黑塔稍一犹豫已经认了出来。来者正是城里最大的“通和”赌场的老板,当初正是自己按照古平原定下的计策,亲赴赌场与他约定联手放出白鸽票,摆了王天贵一道。
“一别几个月不见,不是听说你带着驼队去了蒙古,大赚了一笔么,怎么却垂头丧气坐在路边?”顾青城奇怪道。
“嗐,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刘黑塔摇摇大脑袋。
顾青城在赌场里厮混了一辈子,最会看人脸色,一看就知道刘黑塔遇上了难事:“刘兄弟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不过看你这样子意兴阑珊,正应该去好好赌一赌,要知道赌钱最能换运,越是倒霉越应该去赌,有道是‘骰子一转,时来运转’!”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刘黑塔的心:“顾老板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赌钱喽。”
“赌钱?”刘黑塔看了看马车的方向,“这分明是出城的路。”
“呵呵,老弟有所不知,大赌场不在城里在城外,城里的赌场一掷千金,城外的赌场却是一掷万金。怎么样,想不想一道去开开眼?老弟上回挑我发财,今天就算我顾某投桃报李了。”顾青城盯着刘黑塔的眼睛问道。
刘黑塔深吸了口气,他半是好奇,另外也实是无处可去,站起身应道:“好,我就随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