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难的棘手事,古平原谋划两全(第7/11页)
“住手!”看到这般惨象,古平原哪能见死不救。他几步赶过来,劈手夺过那老头子手里的绳子,两下子解开绳索,那小女孩本已被勒得脸色发青,绳索一松,这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杀人要偿命,何况虎毒不食子!”古平原怒声斥道。他已经听出,这老头子与那几个女人必是至亲。
冷不防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老头子刚想出言反驳,忽然一阵气馁,“唉”了一声,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我何尝想逼死自己的家人,这都是老天爷不开眼哪!”老头子口中含含糊糊地也放了悲声。
古平原心中隐约猜到这一家人可能是油芦沟村的住户,一问果然如此。这老夫妇膝下只有一子,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媳妇,生的虽是个女娃,一家人也爱如掌上明珠,原想着“先开花后结果”,有女自然有男,没想到去年一场瘟疫,儿子病死了,只留下老父老母和孤女寡妻相对涕泪。
“别看只死了一个,可我家算是绝户了。”老头子苦着脸:“眼下村里住进了人贩子,保长让我卖儿媳换一家的性命。我好歹也念过几年私塾,懂得礼义廉耻,思来想去,这一家子连个男丁都没有,活下去也没个指望,还白白丢了祖宗的脸,倒不如一根绳都吊死了,也是个干净的死法。”说着他擦了擦泪,爬起来做个揖:“这位先生,您是善心人,可您管不了这档子事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请吧,别耽误了咱们全家升天的好时辰。”说着,拿起绳索又要往小女孩脖子上套。
古平原哪能容他如此,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老大爷,您说错了,我就是专门来管这档子事儿的!”
“啊!”一家人闻听都是一愣,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古平原。
“笑话!”这个村子里大都姓温,此时在村中祠堂居中说话的是村中保长温和,他人名温和,语气可丝毫也不和善,瞪着眼睛问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古平原:“女人进军营当民伕?这是缺德带冒烟的主意,你骗谁啊,你分明是让这村里的女人去当营妓!”
“我是陈知县派来解决此事的,有县里的札子为凭,再说许主簿也很关切村里人,再三要我妥善行事。陈知县已经答应了方才我说的那两个条件,只要大家肯让女人去当差伕,我一定将此事促成,那就足以解了村里的燃眉之急。您身为一村保长,不可莽撞行事,要替村民福祉打算。”古平原言语恳切,村民中有不少人交头接耳,看样子也在商量是否可行。保长左右一顾,脸上便有些焦急之色,刚要开口说话,边上一人“咯咯”一笑走了出来。
“说的比唱的好听。札子呢,拿来我看!”
古平原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觉得他一脸的贪戾无厌,无论如何不像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但也没与他计较,从怀中拿出札子递了过去。那人略一过目,就冷笑一声,将札子举起来四周晃了一下:“看见没有,这上面只说让这个姓古的办征伕一事,可没说什么五十两银子和免三年钱粮,这分明是大话蒙人,等你们把自家女人送到蒙古军营里,不出几天就得让那帮虎狼兵睡残了!”
“你是何人?敢挡县衙的差事!”古平原听他挑拨生事,忍无可忍地问道。
“他叫黄冠球,是南边来的人贩子。”乔鹤年越众而出,看着那姓黄的,一脸鄙夷不屑。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人贩子!我专门替大户人家寻仆妇佣人,你们村里的女人跟了我去,保管吃香喝辣。平日陪着主人家扯扯闲,几年下来哄得人家高兴,兴许就还了卖身契,一家团圆。我这半是买卖半是行善,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一旁保长也喝道:“乔鹤年,你又不是村里人,跟着起什么哄!再要多话,我把你连同那嫁出去的乔温氏都撵出村子!”
古平原见乔鹤年气得急红了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踏前一步,问道:“我是官府派来的,这札子上有县衙大印,难道说你们不信当地官府,却要信一个远道而来的人贩子?你们就真的信了他说的话,真的信他能让你们的妻女、儿媳不受欺凌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
老百姓互相瞅瞅,他们原本已经听了保长的,愿意卖妻鬻女,好歹留下一脉香火传承。尽管知道黄冠球的话如同空中楼阁,十有八九不可信,但也只得把这瞎话当成慰心的良药,一家人都拿这句话彼此哄着对方,为的是不让亲人伤心,也给自己留些希望。如今古平原指了另一条路让村民选,自然也有人颇感兴趣。
“住口!”保长忽然怒了,走上前把古平原一搡,指着他说,“你是哪儿来的骗子!告诉你,就是真的官府也不能强拉女人做民伕,更何况我们村子里的事已经解决了,这些女人明日签了契约就要上路,你赶紧滚吧!”
乔鹤年还要上前理论,古平原拿眼一扫,正看见那黄冠球身后有两人像是打手,都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心念一动,拦住乔鹤年,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对黄冠球大声道:“哼,你想拦着我办差?告诉你,论钱,城里最大的票号是我的东家开的,论势,你只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转头对乔鹤年说,“乔兄,我索性暂不回城,今夜就借你搭在外面的草棚一用。以民妇充民伕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县大老爷禀报,你我连夜共同写个说帖,明日一早我就递到县衙,这是县里急办的差事,陈知县得信后一定亲来。我就不信,这姓黄的还敢和知县大人对着干?到时候一顿板子就把他打出县界!”
说完,他一拉乔鹤年,头也不回地出了祠堂,临走时一瞥,果见那黄冠球眼中凶光大盛,转回头向一个打手使了个眼色。
古平原拉着乔鹤年,一路上也不让他开口,可把乔鹤年憋苦了。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蜗居”里,他刚要说话,古平原依旧是摆了摆手,将那扇简陋的木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向外瞧去,不多时回过头来,眼中已然有了稳操胜券的神色,冲着乔鹤年点点头。
“古贤弟,你把我拉回来做什么?不把话说清、理辨明,这些乡愚哪会理解你的苦心。”乔鹤年这才埋怨道。
古平原微微一笑:“乔兄,且慢说别人,你呢,愿不愿意回家去说动嫂子到军营当差?”
“愿意!我信得过你。”乔鹤年半点没犹豫。
“对了,你相信我,是因为蒙古贩药材时你我相知一场,所以知道我不会像人贩子说的那样,把女人送去当营妓。可是这些村民与我素不相识,又怎会轻信我?你又是外来户,虽然是个秀才,只怕在村民心中的份量比不得那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