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将当铺的生意做到全省!(第11/14页)

“大朝奉,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做,并不要你出头。因为人人都知道你与王天贵有私怨,你若出头无私也有私,只怕于事无益。”

“那你来找我,又所为何事?”

“您也知道我内人即将诞育,我是怕这场官司打起来旷日持久,如果我要是作为人证被提到省里或是京中,羁縻待审,那么我的家小还请大朝奉照顾。”

丁二朝奉说完,也不待祝晟再次劝阻,收起那几张纸就走。他一推开房门,正看到三朝奉站在院当中。

“你……”

“我来找大朝奉回事。”三朝奉神色如常,不像是听见了机密的样子。丁二朝奉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这才举步走到外间,见金虎正在往大库里搬东西,心中便是一动。

“金虎,你跟我来!”

金虎跟着丁二朝奉出去,直到快关板才回来,他一向嘻嘻哈哈,今天看上去却颇有些魂不守舍,于是便有人打趣说他必定是这些日子得柜上的赏钱多了,到花月楼狎妓去了。

金虎也不分辩,躺到自己的铺上和衣而卧,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想着方才听到的话。

丁二朝奉本想直接到臬司衙门去击鼓递状,被祝晟提醒后,也越想越觉得此事应该慎重,于是改了主意,想先将状纸贴到臬司衙门门外,最好能将这骇人听闻之事张而广之,引得一片哗然,民声鼎沸,若能再引得一两个巡察御史过问,那就再好不过,此时丁二朝奉再出面递上状纸,自然没有不准不查之理。

这件事要留在省城几日观察动静,倘若省里的衙门也与王天贵沆瀣一气,那就要另做打算,所以丁二朝奉想派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人去,以免打虎不成反遭噬,于是他想到了金虎。金虎入铺是他做的保,一向对其照应有加,又素知其人热心肠,早对王天贵不满,故此考虑再三,决定拉金虎一起行事。

这事儿实在太大,金虎乍听之下也是咂舌不已,讷讷道:“就凭咱们两个,就想对付王大掌柜,能行吗?”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为非作歹!”丁二朝奉知道光是晓之以理不足以打动人心,金虎家贫,要他出力还要动之以利:“只要王天贵一倒,咱们帮着大朝奉收回当铺,你到时就是有功之人,我保你拿上两厘身股。”

金虎怦然心动,伙计想拿身股,只有当上朝奉又或者干上十年无大错,才能拿一厘身股,两厘就需要二十年,万源当如今是红得发紫的买卖,两厘身股的银子,只怕自己老家村子里的那些财主听了都要眼馋流口水,拿回去孝敬爹娘再娶上一房俊媳妇……想得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买卖如今做得红火,谁能保证王天贵不另打主意?万一他辣手逐走了大朝奉,清理旧人,你这三年的学徒苦可就白吃了,又拿什么钱去奉养爹娘?”丁二朝奉不断晓以利害,观察着金虎的神色。

金虎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慢慢点点头:“二朝奉,你说得不错,这事儿我要学学古朝奉走黑水沼,拼他一把!”

他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是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眼下他最佩服的人是古平原,原想和他商量一下,但丁二朝奉严令他要保守秘密,特别就提到古平原。

“你既然说到古朝奉,这个人看不出有什么坏心,也确实有本事,可他毕竟是王天贵荐到柜上的,你要特别加意提防,万万不可在他面前漏出一个字。”

金虎躺在床上,一会儿担心事机不密被王天贵知道报复,一会儿又被那二厘身股诱惑得心潮起伏,平素躺下就能酣然入睡的小伙子,这一夜被心火煎熬,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直到四更天他还大睁着眼睛,知道一夜宿头错过,干脆翻身爬起,走到屋外去散心。他看前厅好像有灯火闪动,过去一瞧,原来是古平原正在伏案读书。

“起的这么早?”古平原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金虎,笑道。

“我睡不着。四朝奉,您怎么还没睡?”

“分了两个店后,账册稍显杂乱,我把重叠的支出账算算,后来走了乏,干脆看看书。”

“四朝奉,您以前是读书人吧?”古平原的过去在当铺无人知道,但是看他说话办事的气质,金虎自然而然有此一问。

古平原并不否认:“读书可以养气,人人都应该做个读书人。更何况书读得多了,办法自然也多。就像这次的太平库,你们都说是我福至心灵,但若不是在书中看到前朝记载,又哪里能把佛寺与当铺联想在一起。”

古平原停了一停又道:“金虎,你也应该多读些书。”

金虎腼腆一笑:“我又不考学,识字不过为了认当票而已,读书又有什么用?”

古平原展颜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嗯……读书可以不受骗、不受欺。”

古平原点点头:“也对,见识广博自然不易受骗。不过这只是被动之举,其实读书恰恰为的是当你有本事之时可以不去骗人、不去欺人!”

这道理说得可就深了,其实这是古平原这些日子想到自身遭遇以及遇到的魑魅魍魉而有所感悟,金虎一时还不能理解,古平原便又说道:你方才说考学,我也不考学啊,不是一样在读书?你不要以为读书便是“四书五经”,学了只能去做八股文章。像这本书,说着,他把手中拿着的这本书展开,“名《长短经》,又称《反经》,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老师赵蕤写的一本纵横术奇书,讲的虽然是‘论王霸机权,变长短之术’,但只要变通运用,无一不可用在生意上,你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吗?”

金虎听得心向往之,眼睛不断往书上瞧去。古平原舒一口气又道:“你那日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我不敢忝为人师,但是有空倒是可以教教你书本上的道理,将来做生意独当一面时也会与众不同。”

“好啊!”金虎脱口而出,古平原要教他读书做生意,丁二朝奉又给自己画了一条康庄大路,他不禁眼中充满了憧憬,“四朝奉,不瞒您说,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我这辈子最大的想头就是在县城里买栋房子,把他们接过来住,让我爹也能总到澡堂子里泡泡。”金虎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用心做事,一定行的。”古平原最喜欢有孝心的年轻人,温和地点头鼓励着。

金虎和古平原一直聊到鸡鸣,把自己对人生的向往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古平原大多数时候只是微笑着倾听,偶尔插上几句。看着金虎,他仿佛看见了当初背着行囊走上漫漫山路、赴京赶考的自己。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次与金虎的长谈却也是他与这个年轻人的最后一次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