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将当铺的生意做到全省!(第12/14页)

“二朝奉,我爹来信儿说家中有急事,我想请几日假。”几个时辰后,当铺刚刚卸板开门,金虎便对走进当铺的丁二朝奉说道。

古平原正打算到太平库去,闻言不禁一怔,他昨夜与金虎彻夜长谈,怎么没听他说起此事?

丁二朝奉毫不意外地点头:“去吧,不必着急,把事情办稳妥了再回来。”

“是!”金虎答应一声,拿起打好的行囊,走过古平原身边时,避开他探问的眼光,径直出了当铺大门。

金虎搭了一辆行驿的马车,没入夜就已经来到了太原府,这里是省城,各种大小衙门无数,因为省境之内有捻军出没,所以来往军卒巡视穿梭,金虎原打算先把丁二朝奉写好的几张告示贴到巡抚和知府衙门等处,然后再找地方投宿。现在看风头不对,只好先入住一家便宜的客栈,等待天黑下来之后再找机会。

夜幕低垂时,金虎来到巡抚衙门外,他很是机灵,发觉这城里的守卫士卒都是外紧内松,打了更后便懈怠起来,时不时聚到门房处喝热茶聊天,大门两侧的雪白围墙此时便失了看守。

金虎心中暗喜,找个僻静地方刷了浆糊,拿出布告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往衙门高墙上贴,就在这时,身后冷不丁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金虎一哆嗦,扭头看去。

一只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在冷冷地盯着他,而另一只则藏在歪戴的帽子下。金虎的心立时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湖,一直往下沉去……

这一夜,县城大平号里的李钦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汗水打湿了被子和枕巾。俗话说“人怕丢脸,树怕剥皮”,他受了这样一场奇耻大辱,生意也就此倒铺,含恨而归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日闭门不出。起初夜夜无眠,后来又整日大睡,但是无眠时眼前晃动着无数嘲笑自己的人影,睡着时却又跑到了梦中,其中还夹着一个苏紫轩,脸上却都是一个表情——讥讽!

“败军之将!”

“真是把京商的脸丢到大街上了。”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不过是银样镴枪头,废物!”

不多时,这些原本面目模糊的人影忽然又变化成了一张清晰的脸,那是他爹李万堂。

“你是我的儿子?哼,老鼠生的儿子还会打洞呢,真是狗肉当不得酒席!”

李钦气急败坏地刚要反驳,李万堂早已不管不顾地转过身去,他伸手想扳过李万堂的肩,可是那肩膀硬如铁石怎么也动弹不得,正在他筋疲力尽想要放弃之时,李万堂的头忽然转了半圈,一张脸冲向背后瞪着他,却变成了古平原的面孔。

“钦少爷,你输了!”

“啊!”李钦大叫一声坐起身子,耳边正听得俗名“断魂”的四更梆响。

“李少爷!”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唤,李钦惊魂未定,“谁?”

“小的是张掌柜的长随,掌柜吩咐我等在少爷门外,听你醒了便请过去议事。”

“告诉他,我不去。”李钦早就没了这份精神,懒懒地回道。

“张掌柜说,请少爷到西跨院去,是西跨院。”那长随把后面几个字咬得紧紧的。

“西跨院?”西跨院是这大平号最深的院落,自从张广发来到大平号,先是将这跨院封起来,随后再打开时却又命人拿着钢刀守在门前,除了张广发亲点的几个伙计之外,还有些人进去就没再出来。只是从每日送进去的食盒能看出,院中人数不少。

李钦对这神秘的西跨院早就好奇万分,但是张广发万事好商量,唯有说到这件事,就如铁面包公一般,把口封得死死的,别说让李钦进去看看,就连里面有什么,也至今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今天他忽然叫人把李钦请到西跨院,李钦虽然心境灰恶,但毕竟是少年人心境,难挡这份诱惑,犹豫了半天还是穿衣起身,也不洗漱就这样推开房门。

李钦住的本就是内院,他沿着抄手游廊走过二门,心神恍惚,路上险些被“泰山石敢当”绊了一跤。西跨院前依旧是不分昼夜提着钢刀看守的两个伙计,李钦看他们骨节粗大、一脸横肉,很疑是张广发特意请来的护院。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那二人果然挡在门前纹丝不动。

“李少爷来了,放他进去吧。”那长随递上一个牌子,李钦这才知道,原来进西跨院就像进皇宫一样,要递腰牌。他不禁好奇心更盛,忽然又有些害怕,他一下子想到:“难道说……难道说爹爹李万堂一直藏身于此?他一直在暗中布置对付晋商的计略?”他大败之余,最怕见的人就是李万堂,一念及此几乎要拔脚而逃。

“哗啦!”刀环声响,那二人往左右一分,让开通路。李钦迟疑半晌,还是迈步进了西跨院,那长随却没跟进来。李钦一步迈进去,身后大门随即又紧紧关上。

一路上都有挂在墙上的灯笼照亮,唯有这个院落里无火无烛。偏这夜乌云遮月,漆黑一片。李钦目难视物,也不知黑暗中究竟有些什么,唯有紧张地背靠着门,瞪着眼睛四处看。

忽然一人悄无声息地碰了碰他,让李钦几乎失声叫出来。

“钦少爷,是我。”听见张广发的声音,李钦这才松下一口气。

“来,这边坐。”原来檐下房阶上有竹椅,张广发拉着李钦的手,让他摸索着坐下,自己也坐着相陪。

“你,你找我干什么?”

张广发没直接回答李钦的问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被人剥掉裤子的事儿,我也有过一回。”

“嗯?”本来一直低着头的李钦,转过头看向张广发,他的侧影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像极了一只作势欲扑的豹子。

“十几年前,我还没脱奴籍,还是府上的一个仆人。有次到街上去给夫人的小厨房买食材,要选的是上好的芝麻酱。”

这李钦知道,母亲夏天胃气弱,什么山珍海味都食不下咽,唯独最爱吃芝麻酱面。

“这种酱虽然满大街都是,却不好买,因为夫人只爱吃产自东北沃野的黑芝麻制的酱料。市面虽然卖的多,可大部分是用热河一带的芝麻滥竽充数。”李夫人是出了名的嘴刁,好不好不必尝,闻一闻就知道。那一次张广发就一时大意买错了。

“我受了一顿责骂后气不过,于是端着面碗来到那家麻酱铺,一定要掌柜的给个说法,他却哪里肯认账,反说我无理取闹。我也是年轻气盛,堵着大门口骂,结果把人家惹恼了。我势单力孤,终归是逞强逞错了地方,人家几个伙计一拥而上,扒了我的裤子,还用面汤浇了我一身,整个市集上的人都围过来看,里面还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我的脸啊,那一次可算是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