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二致的抉择(第7/22页)
“在医学院的时候,帕特里克,你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好色而又小肚鸡肠。在这个世界上,你最辜负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自己,但是你却偏偏还想把这种对自己的失望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就算是最理想的情况,这个人恐怕接下来一辈子也都要待在轮椅上面了。”
布里松粗暴地推着劳伦,把她赶向门口。
“赶紧从这里滚蛋,否则我就要喊警察来逮捕你了。快点走,顺便替我问候一下费斯坦,告诉他,尽管他给我的评语那么严厉、不近人情,但是我现在不也混得好好的嘛。至于说这个人,”他用手指着阿瑟,“他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这是我的病人!”
布里松一脸的狂怒,青筋毕露。劳伦恢复了平静。她很同情地把一只手放到了面前这位内科医生的肩膀上。
“上帝啊,我是多么同情你的家人哪;算我求求你了,帕特里克,如果在你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的话,你还是保持单身就一个人过吧!”
保罗突然冲了进来,两只眼睛闪耀着激情。布里松被吓了一大跳。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你们在讲,阿瑟有可能会瘫痪?”
他瞪着布里松,心里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立刻当场把他掐死。就在这个时候,护士席贝尔跟着冲了进来。她对那位住院实习医生道着歉,说她已经尽力想要阻止保罗,可是毕竟自己的气力有限,实在是没有办法把他挡在走廊外面。
“这一次啊,你们两个实在是太过分了。席贝尔,马上打电话给警察!我要报警。”
布里松看起来简直是心花怒放。护士走上前,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偷偷地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劳伦的手里面。年轻的女医生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同时也明白了眼前这位护士的意图。她用心领神会的眼神看了一下对方,以此表示感谢,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针管扎到布里松的脖子上,摁下了活塞推头。
布里松看着她,惊恐万状,他不住向后退,手里摸索着想要拔掉插在脖子上的针头,但可惜已经太迟了,地板在他的脚下塌陷,天旋地转。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劳伦向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了他。
“这里面是咪唑安定!他要迷糊好一阵子了。”席贝尔谦逊地表示。
在保罗的协助下,劳伦把布里松放倒在地上。
眼前已经不再是悬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而是一个连着转盘的小飞机。他父亲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坐进那个驾驶舱呢?旁边格子间里的管理员已经摇响了铃声,飞机转盘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的孩子都在欢笑,唯有他待在下面,只能在旁边玩沙子。因为,一堆沙子不需要花任何钱。而飞机游戏,转一次30美分,这可是一大笔钱。如果就这么不停转下去,一直转到天上的星星那里,那得花多少钱啊?
席贝尔递过来一床折叠好的毯子,劳伦把它垫到了布里松的脑袋下面。
她真美,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马尾辫,两边的脸蛋,还有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她几乎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渴望一个人可不是什么罪。我希望她能够跟我一起上飞机。我要把平庸还给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个能够就这样过一辈子。我憎恶身边这些人,他们笑得毫无理由,什么时候都那么开心。天已经黑了。
“他睡着了吗?”保罗低声说。
“看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劳伦还在检查着布里松的脉搏。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这样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我想我们最好在他醒过来之前把一切都搞好。到时候,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们三个全都离开这里吧。我去找我的车,我们把您的朋友放到后座,然后直接开到旧金山纪念医院去,现在可是一分钟的时间都浪费不起了。”
她走出了病房。护士把绑在阿瑟身上的系带解开,保罗帮着她一起把他推出诊疗室,一路上还要小心别碾到了地上布里松的手指。病床的轮子在大厅的油毡地面上嘎吱作响。保罗突然抛下他的朋友跑开了。
劳伦关上了凯旋车的后车厢,一抬头却吃惊地看到保罗正穿过停车场跑过来。在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他喊了一嗓子“我马上回来”,一边继续向前跑着。她套上白大褂,看着他远去,心中满是疑惑。
“保罗,这可真的不是时候……”
几分钟过后,一辆救护车停在她面前。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保罗坐在驾驶位上,满脸堆笑:
“我能带您一程吗?”
“您还知道怎么开这种东西?”她一边爬上车一边问道。
“在这方面,我可是专家啊!”
他们把车开到了急诊室出入口的门廊底下。席贝尔和保罗把阿瑟搬到担架上,然后抬起放进了救护车的后车厢。
“我真是很希望能够陪你们一起去。”席贝尔凑到保罗的玻璃窗跟前叹着气说。
“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他回答。
“这没什么。我可能会丢掉这份工作,不过我还真的很少能有机会像今天这么开心呢。如果您那里总是能有这么好玩的事情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还是能够挤出时间来的。”
保罗从他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他面前的这位护士。
“我把那间诊疗室的房间门锁起来了,以防他提早醒过来又惹什么麻烦!”
席贝尔接过钥匙,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她在车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就好像是马鞭抽在马屁股上一样,一切就绪,可以上路了。
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上,挨着那张担架床,席贝尔目送救护车远去,直到转过街角。她往医院大厅走回去的时候,在自动门前停了下来,脚下是一个通往下水道的金属网格,她拿出保罗递给她的那一串钥匙,然后一松手,任由其从指尖滑落。
“要是开我那辆车的话,”救护车里的劳伦说,“可能会更低调一点。”
“您刚才说我们连一分钟也耽搁不起了!”保罗拉响了救护车的警报器。
他们全速飞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一刻钟,他们就能抵达旧金山纪念医院了。
“多么特别的一个晚上啊!”劳伦感慨着。
“您觉得阿瑟醒来以后还能回忆起什么东西吗?”
“可能会留下一些记忆的碎片,这需要有一个意识重建的过程。这些碎片最终能否合理串联起来,再现当时真实的情况,现在我也无法跟您保证。”
“如果有人长时间昏迷之后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唤醒失去的记忆是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会觉得这很危险呢?”劳伦问道,“昏迷是颅脑创伤的结果。有时候,大脑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但也有时候大脑一点事都没有。还有一些案例,病人一直昏迷,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对于人脑的作用和运行机制,人类医学现在还知道得太少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