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二致的抉择(第8/22页)

“您说的这个简直就好像是汽车的化油器一样。”

劳伦被这句话逗乐了,她马上想到了自己那辆还留在圣佩德罗信使医院停车场里的凯旋车,心里不禁祈祷,改天她回到那里去取车的时候可千万别再碰到布里松啊。以这家伙的脾性,他还真有可能会睡在她那辆小车里一直等到她回来为止呢。

“也就是说,假如一个植物人醒过来,就算是受刺激想起了曾经失忆的东西,这也不会有任何风险喽?”

“不要把失忆和脑昏迷混为一谈,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没错,一个人受到冲撞或者打击而陷入昏迷之后,一旦醒过来往往会不太容易记得起受撞击那一刻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假如这个人记忆缺失的时间跨度延展到一个更长的范围,那么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就是另外一种脑部损伤,我们称作‘失忆’,而导致失忆跟昏迷的诱因却可以说是各有不同的。”

保罗还在咀嚼着这一番话,劳伦转过身去看阿瑟。

“您的朋友并没有陷入昏迷,他现在只是失去了意识。”

“您觉得,当一个人陷入昏迷一段时间之后醒过来,还能记得起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吗?”

“可能只是一些萦绕在身边的声音吧。这就有点像是睡着了一样,只不过,昏迷的时候可能要比睡着了的时候稍微有意识一点点。”

保罗心中翻江倒海、万般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把那个一直徘徊在他嘴边的问题抛了出来。

“如果是被催眠的话,能想起来吗?”

劳伦十分惊愕地看着他。保罗是一个迷信的人,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发出了警告,他可是发过誓要保守秘密的;而他最要好的伙伴现在依然人事不省地躺在后车厢里的担架床上,所以,尽管百般不情愿,他还是闭起嘴巴,为自己这一路的问题画上了一个句号。

劳伦再次转过身去。阿瑟的呼吸绵长而有规律。如果不是他的脑部X光扫描结果显示那么糟糕的话,单看外表,她还以为他现在睡得有多香呢。

“他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她说完又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哦,他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家伙呢!尽管有时候他也会让我烦透了,从早上直到晚上,一刻也不消停。”

“我是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错!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是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的一对伴侣。”

“我们就好像是兄弟一样。”保罗咕哝着说。

“您没打算通知他的女朋友吗?嗯,我说的是他真正的女朋友。”

“他还是单身汉呢,嗯,千万别问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有一种‘天赋’,总是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很复杂的境况里去。”

“比如说?”

保罗盯着劳伦看了一会儿,在她的眼睛里分明含着笑意,美得简直无与伦比。

“算了吧。”他摇了摇脑袋说。

“向右转,那边有市政工程。”劳伦重新拾起了话题,“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多关于昏迷的问题?”

“想到就问呗!”

“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建筑师。”

“他也是吗?”

“您怎么知道的?”

“今天下午他告诉我的。”

“我们一起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您的记忆力真不错啊,是不是能够像这样子记得所有病人的职业啊。”

“建筑师。这个职业真不错。”劳伦低声表示。

“那得看遇到什么样的顾客了。”

“干我们这一行啊,情况也差不多呢。”她笑着说。

救护车快到医院了。保罗摁了一下喇叭,把车开到了救援车辆专用的通道里面。保安人员抬起了入口处的防撞栏。

“我超喜欢这种特权。”他笑逐颜开。

“您把车停到门廊下面,然后再按一下喇叭,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就会冲过来接您的朋友了。”

“好奢侈的享受啊!”

“这就是一家医院啊。”

他把车停在了劳伦指定的地方。两位担架员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跟他们一起进去。”劳伦表示,“您去停好车,稍晚一点,我会到候诊大厅找您。”

“谢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保罗说。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您是有某个很亲近的人曾经长期昏迷吗?”

保罗盯着她看。

“真的是很近呢!”他回答。

劳伦陪在担架的旁边,走进了急诊室。

“你们两位‘恋人’聚到一起的方式还真是蛮特别的呢。”他望着她在大厅里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移动式病床的四个轮子转得太快,轮毂绕着轴不停地颤动。劳伦和贝蒂在拥挤的急诊室过道里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她们险些碰倒了一个药箱,然后在拐角处更是差一点就跟迎面而来的另一组抬着担架的同事撞个满怀。在天花板上方,日光灯连成一长溜乳白色的亮光。前方,电梯关门的信号灯在回响。劳伦一边高喊着请等一等,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贝蒂在一旁竭尽全力帮助她保持病床直线向前。一位耳鼻喉科的住院医师挡着电梯门,帮着把她们的病床推到了电梯里另外两个也是要上去手术室的病床中间。

“CT扫描!”在电梯开始上升的时候,劳伦喊道。

一位护士摁下了第五层的按钮。来到那一层之后,疯狂的“赛跑”又开始了,她们在一个又一个走廊呼啸而过,走廊与走廊之间的活页门在她们身后打着转。终于,医学成像CT室就在眼前了。跑得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劳伦和贝蒂拼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我是克莱恩医生,在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工作人员,我需要马上安排做一次脑部CT扫描。”

“我们等着您呢。”露西回答,“您带了病人的材料过来吗?”

材料可以迟一点再说,劳伦直接推着病床进了检查室。在CT扫描机隔壁的玻璃间里,伯恩医生弯下腰,靠近了麦克风。

“我们要检查什么?”

“病人的大脑枕叶可能有血肿,在进行颅脑穿刺之前,我想请你帮忙拍一些术前脑部成像胶片看一看。”

“你们打算今天晚上就安排手术吗?”伯恩感到有点吃惊。

“在一个小时之内吧,如果我能够及时组队的话。”

“费斯坦知道吗?”

“还不知道。”劳伦嘀咕了一句。

“那么,你们这么急着要求CT扫描,他同意了吗?”

“当然了。”劳伦撒了一个谎。

在贝蒂的帮助下,她把阿瑟安放到了检查台上,然后固定住他的头部。贝蒂向脑池内注入碘曲仑,与此同时,电脑终端开始启动数据采集程序。伴随着一阵几乎听不到的嘶嘶声,检查台向前移动,一直到了圆环的中央。X射线管开始转动,环状X射线探测头也围绕着阿瑟的头部旋转起来。被采集的X光射线随即转化成信息链,最终整合形成病人脑部的一个个水平“断层”影像。